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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林溪云几乎是拿出了跑四百米的力气, 可奈何沈煜步伐太快了，她怀里抱着书包，虽然已经堪称是飞奔了, 可还是差了一大截距离。

追到学校风雨桥边时, 她实在是跑不动了, 气喘吁吁。

B大有一条河贯穿而过, 桥上行人来来往往, 桥下绿化道边灌木丛葳蕤, 自然是一处谈恋爱好去处。

可鹅卵石的小路并不平坦, 林溪云追的及，自然是一不小心, 她今天穿坡跟的鞋子崴了脚, 瞬间太疼痛，她只能顺势跌坐在了地上。

姿势并不太美观，她还穿着是短裙。

林溪云有几分尴尬, 有路过同学看过来，倒是更羞愤了几分。

沈煜却是停了步伐。

他的心头一直都是交错复杂, 万般不是滋味。

想转过身去, 带走她，可是一旦心软, 他该如何面对以后呢？

她还是人生正要开始的年纪, 也许对爱情都是懵懂，若有一日，她看到这具身躯下的伤疤……总会的离开的。

也许有一天她遇上更好的人, 到那时，又该如何？

沈煜站着不动，却还是回过身来。

理智在无数次地警告刺激着浑身所有的细胞，说着，“不能过去，不能过去。”

可双腿却是着了魔般，向着她的方向迈开，停在她的跟前，缓缓蹲下，“能站起来吗？”

他的声音尽力想变得疏离淡漠，却还是不由自主沉了好几个调，沙哑，“疼吗？”

林溪云的……手就在这个瞬间抓在了他的手腕上。

其实她本来就没摔，只是不小心崴了下，自己坐在了地上，因为她在赌，她赌沈煜不会看着她摔跤而不管不顾。

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份自信与心思是如何这般笃定，但好像就是那一个瞬间击中在自己的心头，而她也这么做了。

林溪云一想到他刚刚才问了自己，“如果我不想只是止步于表面的婚约关系呢？”

她连问题都没来得及想，他就说，“让自己不要再找他了!”这说的是人话吗？

前一句明明是想跟人女孩子拉近距离，可下一句又把人拒于千里之外，关键这人还是她心上最特殊的那一份存在。

心头就这么委屈了，“不能……我脚疼。”

小姑娘声音轻轻软软，又委委屈屈的，像羽毛挠在他的心尖之上。

沈煜的心苦涩泛疼，明明自己刚告诫过自己，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做一只扑火的飞蛾，可是，她追上来时，他的心底却还是有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份期盼。

好想听到一份不一样的答案，可现实却告诉自己，很难。

小姑娘耳朵红红的，就连鼻尖都红了，一副欲哭的模样，沈煜顿时缴械投降，什么远离，什么警告，全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眉头皱地紧紧，“哪里疼？”

他的自制力在她跟前，真的是不堪一击。

根本就抵抗不住，沈煜几不可闻地叹气，低着嗓音：“还能站起来吗？”

她更委屈了，“……不行。”

沈煜急了，“我带你去医务室。”

“不用，你扶我去那边椅子上歇会儿就好。”她指着不远处无人的木质长椅。

沈煜只得自腿弯处打横抱起她，她真的很轻，像是没有什么重量的，

少女的发香萦绕，她紧紧圈在他的脖颈处，紧张地小心翼翼地把头轻轻靠向了他的胸膛，乖得像家里犯错后的小猫滚滚，在他怀中乖的不像话。

清甜的香味，撩的他身躯瞬间僵硬，只机械地尽量摒弃自己心头乱七八糟的念想，目不斜视往前迈开腿。

娇小的她靠在怀中，把头埋在胸膛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从鹅卵石小路到长椅，短短五十米的距离，他却恨不得能走一个世纪。

可每一段路，终究会有终点，沈煜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长椅的上，想看看她的脚踝。

可小姑娘还死死攀着，他不方便。

他的心跳早就失了控，这会儿无规律的不像话，压根狠狠咬着嘴里的肉克制着，哑声道，“可以放开了。”

林溪云这才注意到他绯红的耳根，后知后觉地有些害羞了，到底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好。”

她的心跳的很快，他的脖子上暖呼呼的，把她的手都暖热了。

可是想着想着，她却觉得心疼。

每一次他将她推开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很难受，在任家的他像是只孤独的刺猬，缩成一团，外表那么扎人，可她却瞧见了刺下柔软的肉。

她不知道他身上的伤疤，曾有多么痛，可任景琮不让她问。

两天前的晚上，林溪云上完晚自习回宿舍路上被堵了。

苏亦豪站在公示栏前站在树下，一身清寒，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也白，倒有几分弱不禁风的模样，朝她微笑招手。

“苏医生，你……来找我的？”她当时走上前有点不确定指了指自己。

他拧眉点头，“林大美女有空不？陪我走走？”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间找自己，但她自然是答应。

两个人路过学校便利店，苏亦豪进去特意买了两杯热的枸杞牛奶，再出来时，居然身后跟着两个迷妹，还请了人家。两个女生笑嘻嘻地道谢离开，林溪云算是知道苏亦豪这“妇女之友”的称号是如何得来的。

苏亦豪被她看得不自在，摸着脸问她，“怎么？忽然发现我很帅？要甩了沈boss？”

去操场的路两边，栽种着银杏树，有风拂过，带下来树叶。

两个人并肩走着，走到半路，苏亦豪突然问她，“林溪云，问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喜欢你的人身上的有缺陷，你还会接受他吗？”

林溪云微愣，眼底有惊讶，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因为这个问题很不像是他的作风，“所以……苏医生今天来问我感情问题？”

苏亦豪脚步一顿，偏头瞧她有几分惊诧的模样，嘴角勾起坏笑，“对啊，是来咨询。”

她收起笑意，故作思索一番道，“如果是真的喜欢在乎一个人，自然就会接受啊！”

他追问，“那要是全世界都反对你们在一起呢？那要是那个缺陷很严重呢？严重到你不得不放弃？”

她虽然不知道苏亦豪说的缺陷是什么，脑子里却不自觉地便蹦出了，从小到大胡同里，瘫痪只能每日坐轮椅的张阿姨，她的丈夫耳朵听不见，总是能在胡同里瞧见，叔叔推着张阿姨出来遛弯的样子，他们总是有说有效。

柳叔叔听不见，阿姨就用手语告诉他，可是，每次他们去菜市场时，阿姨一个眼神，柳叔叔便知道她想买香菜还是黄瓜，嫌哪个菜贵，阿姨离不开轮椅，出行总是不便，可别看柳叔叔瘦高，可他却常年健身，能够搬着轮椅上的阿姨上台阶，每一年都会带着她出省旅游，看山看水看世界。

小时候，外公说这边是相濡以沫的爱情，你做我的腿，而我做你的耳朵。

那个时候她想，如果以后嫁人，也该是这样子的吧。

她看着苏亦豪正色，“相爱的人不是应该站在一起吗？如果是真的深爱，当然会一起面对缺陷啊，如果轻易放弃，那就不算爱吧。”

良久后，倒是苏亦豪在风中笑起来，非常开心的笑声，“说的这么好，那如果沈煜有什么不可描述的缺陷？你嫌弃他不？”

林溪云顿住脚，有几分急，“什么缺陷？”

苏亦豪脸上挂着笑，可是眼底却没有分毫笑意，“比如断了腿，比如毁了容，又或者是，谁知道呢，反正人生，总是有那么多猝不及防的意外。”

“不会嫌弃，哪怕全世界都与他为敌，我也会站在他的背后。”他站在她的面前。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手语吗？因为是胡同里的阿姨求我教她的，那一年，她的丈夫出了事故后再也听不见，自暴自弃，她很难过，自从知道我参加了学校跟聋哑学校互帮互助活动，学了些手语，然后她每日就自己推着轮椅来我家让我给她手语，她学的很认真，其实我那时候也就会一点，然后她就自学，后来，就成了我经常向她请教了。”

两个人走至操场跑道的观众席，上面零星坐着几个人。

两个人走上台阶，找了处没人的地方坐下，她声音很轻很软，“他们的儿子小胖小时候跟我玩的比较多，大概我们两个比较像吧，我没爸妈，而他的父母……其实吧那个时候，我很羡慕他，他比我低一级，学校里总也会有很多流言说他的爸爸妈妈都是残疾人什么的，说小胖长大后会像他爸爸妈妈一样窝囊没出息，有一次我问他恨不恨那些总是欺负他的，他说不会，爸爸妈妈很爱他，即便他们骂，但他得到的爱不会少，所以依旧很快乐。”

“我那个时候就想着如果我爸爸妈妈也在，即便是他们这样子，我肯定也不会嫌弃他们，会觉着很温暖。小时候欺负小胖的，现在啊可都是被生生打脸了，偶尔见了他，都觉着羞愧难当，因为现在的他也不胖了，很优秀，十六岁就考上少年班，现在都快上大三了吧，可是我们整个胡同的风云人物啊，现在提起他，大家都是说你看人家小胖多厉害。”

两个人都静静坐着，看跑道上夜跑的同学绕圈，苏亦豪不想被她看出心底的狼狈，绷着没外露，开玩笑道，“倒是没想到被你给教育了。”

话落，又好奇地看着她几秒，幸灾乐祸道，“诶，我要是告诉你沈大boss真有隐疾，信么？”

林溪云倒是格外的严肃认真，“你是想说他身上的疤吗？”

“咳咳……”本来只是想看她着急的模样，苏亦豪却被自己口水给呛了，他半天没反映上来，按沈煜那货的性子，要是会主动告诉，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可是她为什么会知道？

他突然有种在她跟前被看透的困窘，“你知道？”

她看着他点头。

苏亦豪追问，“你怎么知道的？”

“就那次……看到过一点，但我没问过，我想着也许哪一天他会说的。”

苏亦豪目露诧异，“被你看到，他生气没？什么反应？”

不待林溪云回答，他又紧接着追问道，“你不介意？那可不是一点，而是很多，这辈子就像是烙印一样会跟着他。或许连他自己都嫌弃……”

林溪云说：“不介意啊。”

她的语气云淡风轻，好像是在说一句再平常的话。

苏亦豪张了张嘴，不由得感叹道，“我算是知道他为何独独对你不同了。”

“那疤算是执念吧，这么些年了，原来也做过一些手术……但毕竟当时是火里逃生，他身上布满了烧伤疤痕。心结挺重的，你也知道，他那个人，自控力惊人，只要是他坚持的，很少有人能打破……你若是真的喜欢他那个人，那便不要半途而废吧，若只是一时新鲜，就趁早放开他，跟他说清楚，你们的婚约，他不会让你受到一丁点的伤害的……估计也就你能化解了。”

操场的跑道上不时有来回经过的同学，绕着一圈又一圈。

苏亦豪又坐了会儿，这才站起身离开，他朝她挥挥手，声音散落在风里。

“今晚月色正好，果然做好人好事会让人心情更好！得了，打道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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