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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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行了礼, 陈皇贵妃立刻挥退下人,只留松脂与昨晚陪着茵茵的内侍。

她眉头一竖,对茵茵喝道:“昨夜本宫方知,你竟这般大胆,是全然不顾惜自己的生命吗?我陈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一根反骨?”

皇贵妃是个性子柔软的人, 从不曾这般疾言厉色, 茵茵跪在地上请罪,并未多言。

还是余氏心疼,方劝解道:“年轻的孩子, 总是混玩了些。也是臣妇约束不当,还请皇贵妃娘娘原谅一二。”

皇贵妃叹了口气, 拉着余氏说道:“弟妹你是知道我的, 惟愿咱们家顺顺当当一生。这个劳什子皇贵妃,我是丝毫不稀罕, 一想到茵茵昨夜那般惊险,我这个心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啊。”

说话间,又忙斥责松脂, 不晓得让郡主起来, 又赐了座,这才与余氏东拉西扯。

茵茵低眉浅笑,这个姑母,难怪与大伯父感情好,性情都是相通的。虽然胆小得很, 但是对亲人却是实打实的好,若原主能托生在大伯母或者哪个大伯父妾室的肚子里,想必也不会那么早就死了。

皇贵妃叹气道:“本来我这心中还很忐忑,毕竟皇贵妃的位置,原该是薛贵妃才对,因着这样一场祸事,变成我的。我昨夜与皇上求了许久,他不肯收回成命,好歹,算是答允了不让我协理六宫。今日去薛贵妃宫中请安的时候,薛贵妃娘娘并无异样,还让我做了主位,我这心也算微微安定了。”

余氏安慰道:“娘娘别担心,娘娘膝下无嗣,咱们家与三皇子将要联姻,薛贵妃娘娘再严肃,也不会对娘娘如何的。”

皇贵妃微微摇头:“倒不是这个,是今日我瞧着,惠妃对何昭媛很是不屑……你也知道,如今高位妃嫔位置都满了,我晋升皇贵妃,淑妃的位置便空了出来。本来按祖制,是当惠妃娘娘晋封的,可我瞧着薛贵妃的意思,是想要封何昭媛……”

何家与陈家是姻亲,薛贵妃把持后宫,自然是希望晋封的是自己人。

茵茵装作一无所知,心中却腹诽,皇上如今怕是更忌惮薛贵妃了。若非姑母性子软弱,恐怕也不会晋封姑母——更何况当初先皇看中太子与姜家,皇后一时半会不能废,宫中迟早是要立皇贵妃的,若不将姑母抬上去,剩下的四妃,也只有薛贵妃更合适。

但是,既然抬上了姑母,皇上是绝不会再抬举一个与薛家有牵连的何昭媛。二品的三妃,是章家惠妃,贺家珍妃,邹家嘉妃。邹家是薛家的跟屁虫,珍妃与贺家关系淡漠,不怎么往来,能制衡薛家的,只有章家,所以淑妃这个位置,也非惠妃莫属。

只不过,不晓得惠妃懂不懂把握这个时机了。

余氏与茵茵一路随着松脂出宫,松脂还在与余氏感叹:“娘娘如今得了皇上的喜爱,往后夫人可多多入宫陪伴娘娘了。”

余氏笑道:“那是自然。”

松脂又道:“夫人,您是知道娘娘的,她素来心软面皮软。往后难免要应酬二夫人,还请夫人您多多体谅。”

茵茵勾唇一笑,如今皇贵妃是后妃的头一个,陈劲松从前与这位大姐不亲近,还嫌弃她拖累家里。如今不一样了,他定是要第一个上来捞好处的。

正想着,就看见前头的轿撵上高高坐着一个美人。松脂忙带着余氏与茵茵退到一边行礼问安。

那是惠妃娘娘。

惠妃娘娘瞟了她们一眼,冷笑一声:“哟,这不是新晋的烈阳郡主么?”

她靠在轿撵上,压根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只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其实若依着从前的身份,惠妃娘娘是理都不必理会她们。但如今茵茵已是郡主,惠妃原该下来受礼才对。

她这样分明是对茵茵的不屑——毕竟她与薛家势不两立,这依附于薛家的陈家,她自然也不必理会。

松脂脸色微变,只她与自家主子一般,是个不敢惹事的,想来惠妃便是看中她这一点,才敢肆无忌惮无理的。

茵茵也不介意,行了礼恭喜道:“惠妃娘娘,听闻后宫妃嫔将行晋封,您向来是皇上跟前的头一个,想必淑妃一位,是非您莫属啊。”

余氏脸色煞白,刚刚她与皇贵妃说的话,并不曾避着茵茵。她既然知道其中隐情,作何还这般恭喜惠妃?难不成真以为惠妃如她表面一般,是个无什么心机的憨厚娘娘?

那惠妃脸色微沉,略略打量茵茵片刻,旋即一笑:“承郡主吉言,不过如今后宫得宠者甚多,也并不一定就是本宫了。”

茵茵点头微笑:“洛城上下,谁人不知惠妃娘娘是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听闻皇上从前还有意让惠妃娘娘协理六宫呢!”

从前却有这么一出,但惠妃自己出了纰漏,让薛贵妃抓住把柄,这事就这样作罢了。茵茵这样说,倒像是故意讥讽她一般。

然而惠妃娘娘当然不是真的胸大无脑,她审视的看着茵茵,轻笑道:“可惜世事无常呐,如今宫中有贵妃娘娘,将上上下下打理得清清楚楚,又何须旁人插手。”

茵茵亦道:“娘娘说得是,好在皇上正值壮年,若没有那些天师,说不准能长命百岁呢。”

余氏再忍不住,伸手拉住茵茵:“娘娘见笑,臣妇的女儿不懂事,总喜欢胡说八道……”

惠妃阴沉着脸,依旧打量着茵茵,许久才挥挥手:“夫人过谦了,郡主机灵活泼,本宫甚是喜欢。小夏子,既然皇上皇贵妃以及贵妃娘娘对郡主都有赏赐,本宫自然也不能小气,将本宫宫里的那幅画屏送到陈家去。”

茵茵知道惠妃娘娘想通了,立刻又行礼:“臣女多谢娘娘。”

余氏瞧着惠妃走远,这才白着一张脸说道:“茵茵啊,惠妃娘娘是个恃宠而骄的人,若她觉得你冲撞了她,非要处罚,咱们……咱们岂不是白白吃亏?”

茵茵只一笑:“母亲多虑了,惠妃娘娘虽则有些娇憨,但却是个明事理的,我不过一个小丫头,她当然不会对我怎么样了。”

这“娇憨”二字,却非茵茵故意,而是连皇上都如此称赞的。只可惜,成也娇憨败也娇憨,惠妃娘娘因这“娇憨”二字,即便贵为皇妃,即便最为得宠,那后宫理事,也与她丝毫无缘。

过了正月十五,朝中册立新太子的言论甚嚣尘上,对象自然是如今最炙热的三皇子殿下。以刑部邹尚书为首的洛城世家,有理有据,将历代不曾早立国本产生的危机全都例举出来,说得仿佛就是,皇上若不立三皇子这个长且贤的皇子为太子,大齐国将不国,立时要糟雷劈一般。

皇上久久沉默不发,等晚上去钟粹宫之时,问及皇贵妃,然而皇贵妃胆子小,没什么主意,只说后宫不能干政,若大臣都那样说,想必也是有他们道理的。

皇上当下就拂袖而去,皇贵妃吓得跪地痛哭,还是薛贵妃娘娘命人好生安抚,才叫她安稳下来。

而皇上转头便去了惠妃娘娘宫中,惠妃娘娘立刻怒斥文武百官,说是皇上正直壮年,哪里就需这样早就立国本?大齐历代也有那样多并非太子继位的皇帝,谁说立了太子,国本就立住了?要想立国本,更应忠君爱国——譬如那烈阳郡主,便是忠君爱国之人。

皇上听着惠妃的话,想到今晨,不论邹家何家等人如何,陈劲柏此人只站着不做声,甚至想要提调他为户部右侍郎的时候,他还请辞,言说身体有恙,恐不能胜任。

可见陈家并非都如陈家二房一般,都是附庸老三的人。

他不免又疑惑的看着惠妃,琢磨着是不是因为老七老八还小,惠妃是故意这么说,就是希望立她自个儿儿子做太子呢?

惠妃哪里不懂皇上的心思?既然他要疑心,就让他疑心个够好了。

当下只往他身上一滚,伸手在他胸前抚摸片刻,媚眼如丝看了看他,笑语晏晏:“皇上,朝中大臣说您的成年儿子,就三皇子殿下一个。可是皇上您成年的儿子也就三个,煜王不用说,五皇子殿下身体不大好自然难登大宝。这未成年的皇子里头,臣妾自然是偏心咱们老七……”

她话锋一转,抚着自个儿肚子又笑:“更何况,那些人怎么知道,臣妾这肚子里生不出个更合适的皇子来呢?”

皇上见她这样坦白,心中疑虑去了大半,就算她是为了她的老七,又何尝不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便也哈哈大笑,将她往怀中一搂:“朕也觉得,咱们老七最好……”

一番云雨之后,皇上看着怀中娇妾,倒是思索着她的话。年前被刺,清查是老大居心叵测之过,姜家本就是狼子野心,解决了便解决了。不过陈家那个女孩儿说得不错,老大没这个本事,反倒是老三……

成年的儿子不行,只能从三个小的身上着手。老六是邹家的,等同于薛家一党,不必考虑,那就只剩下老七老八了。

他的手,也抚向惠妃的肚子,惠妃最得他心,章家忠诚,且没有薛家那样多的心思,老七才是最合适的。但是如果现在不封住前朝官员的口,恐怕更难办了,老三的蠢蠢欲动,是当他是傻子不成?

第二日,皇上连斥四位之前最是喜爱的法师,直接是拖出去砍了头——没有其他原因,皇上听了惠妃的枕边风,深觉这些法师,分明是老三安排进来的。

转而又封年仅十岁的六皇子为怀亲王,在东三所建双华殿赐居。邹家与薛家同气连枝,皇上此举,似在抬举三皇子一派,又更似打压,朝中众臣反倒有些迷糊,不明白皇上的深意。

而皇上又另外降旨,言从一品四贵妃位缺,惠妃娘娘品德贤淑,封淑妃。又着封秦昭仪位列二品三妃之一,封号为端。

昭仪出自秦家,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情都只是平平,并不得宠,只生有一个公主行四。若论恩宠,是大大及不上同出自四家之一的何昭媛。

而自从章家日渐昌盛,这秦家便是头一个与章家交好的。皇上此举,分明是抬举秦家,也等于是抬举章家。

流云踏着小雨回了院子,抖抖身上的寒气,脱了外氅方进屋。茵茵坐在桌前喝着汤,是夏嬷嬷刚刚炖好的红枣汤。

银心收拾着屋子,回头说道:“流云姐姐回来了?且先去厨房喝一喝汤吧,夏嬷嬷给咱们几个都留了呢。”

流云翻了翻白眼说道:“让她假好心,分明是想借这点子汤水来收买人心的。”

只是她瞧着茵茵的模样,不敢多说,转身又往厨房去了。

银心皱皱眉头,小声说道:“姑娘,现下流云越发不满夏嬷嬷了,您不管管?”

茵茵抬起头问道:“你觉得夏嬷嬷怎么样?”

银心想了想,说道:“其实奴婢觉得夏嬷嬷人挺好的,从来也不多话,该做事的时候做事。哪怕前阵子天冷了,那群小丫鬟们,觉得流云与奴婢分配不公平,也被夏嬷嬷三言两语就解决了……姑娘,不是奴婢替夏嬷嬷说话,只是夏嬷嬷真的从来都是埋头做事,您让她做贴身嬷嬷,可是没有您的准许,她从不往跟前凑。还总是跑到厨房教厨娘们做新的菜式给您……”

许是流云不满,最近已经闹腾几次,非要在夏嬷嬷面前争个赢,若是争了吧,依着流云的性子,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偏生那夏嬷嬷总是不吭声,压根不接招,让流云赢似乎也赢得不痛快。

而且夏嬷嬷觉得她们两个跟着姑娘,身子都不怎么好,禀了姑娘之后,每次给姑娘炖汤补身的时候,总是给她们也炖一份。像今日说是这些滋补的都是普通物件,便院里的丫鬟人人都有份呢。

茵茵笑了笑,说道:“那你觉得,我说了流云之后,她会怎么样?”

银心愣了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茵茵又道:“我是该让流云不要针对夏嬷嬷呢,还是该让流云多听着些夏嬷嬷的?”

银心还是想不通,说道:“可是……可是流云这分明是在打压夏嬷嬷,明明夏嬷嬷没做什么,她为何……”

“为何这样容不下人?”茵茵见银心低头不做声,是承认的意思,不免笑起来,说道,“当时我提拔你的时候,可不曾见流云有半分容不下你啊!”

银心忙道:“那不一样,奴婢好歹是知根知底的。”

茵茵点头应道:“正是,你是知根知底,所以我重用你,流云不会担心。但是夏嬷嬷不一样,既然采买进来,就是我们院里的嬷嬷,可是若有半分差池,那也不是闹着玩的。你家姑娘如今可不是从前那个,待在小院里无人问津的小丫头,没人在意呢。”

银心肃然:“是奴婢想岔了,果真流云姐姐比奴婢想得深远。”

茵茵喝光了那碗汤,说道:“你一向细心,可有些时候太过心慈手软,银心,有些事情光是流云一个人去做,忙不过来。可整个院子,甚至整个陈家,我能信任的,也就是她和你,若你不能立起来,我该怎么办?”

银心抿唇,点点头:“奴婢知道了,姑娘放心,奴婢是绝不会让姑娘失望的。”

等到梅花谢尽,桃花开来的时候,流云与夏嬷嬷莫名其妙的好起来了。流云不再抗拒夏嬷嬷炖煮得各式汤料,而夏嬷嬷也不再追着流云嫌她不够规矩了。

但最让茵茵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陈家老太爷病重至昏迷,卧床不醒。看着症状,是中风了。

茵茵非医学生,实在不知这中风了有没有什么好法子。在古代,中风可是恶疾,只能等死,不可能好转的。

她日日守在祖父身边,守着时辰,争取每半个时辰,就帮祖父翻身一次,偶尔祖父清醒过来,却是口眼歪斜,不能言说,勉强进一进食水,维持着生命。

待得祖父再次睡了,茵茵走到廊下透透气。这几日,陈劲松往薛家跑了好几趟,是想早早的将陈颖婷嫁入玉明宫。

薛家那姑娘久久的不能好起来,宫里薛贵妃的意思,是正妃不入宫就抬侧妃,似乎不大妥当。如今陈府老太爷随时可能仙去,侧妃入府一事当真是迫在眉睫,不然一旦祖父走了,陈颖婷岂不是生生要再等三年?她早已满了十六,快要十七了。

而陈家大房三个出嫁的女儿也接二连三的回来,想必是为了陈娇娇的婚事着急。陈劲柏倒是个实诚的,还特意差人往煜王府打听消息,省得耽搁茵茵,奈何煜王久久不归,也是无可奈何。

自从宫变那日,煜王砍杀皇后身边女官的头颅之后,便再没见踪影。皇上不曾对他有任何惩罚与处置——他也不知自己这个从来都顽劣的儿子这会儿跑到哪里去了。

至于陈媛媛,祖父早就同意了,但何氏总借口家中事务繁重,压根不选日子,两个孩子不换庚帖,便不算是定亲。

茵茵没空去管这些事,从前的纷争也好,感情也罢,如今她一门心思,只想着好生照顾祖父,虽然回天无力,好歹让他走得不要那么痛苦。

廊下的茵茵,眼泪滚滚而落,常伯见状,心疼不已,走上前说道:“七姑娘,即便开了春,天气尚寒,姑娘也莫要吹了风。”

茵茵昂头说道:“常伯,为什么人世间要有这样的生离死别?若祖父能多陪陪我,我宁愿拿所有的东西来换。”

常伯笑道:“姑娘孩子气呢,老太爷惟愿姑娘一生顺遂平安。如今也好了,虽然您还是要嫁去煜王府,但有烈阳郡主的封号,和皇上的宠爱,想必煜王殿下也会顾忌一二。老太爷的心,总算是能放下些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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