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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
钟宁许久没有说话。
一瞬间, 她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
钟丽让她去问父亲要钱的时候，很温柔地说：“你是他女儿，你问他要钱, 他会给的。”
回来以后，钟宁平静地看她把那些钱交给别人, 问她：“你知道这些钱，是我跪在地上一张一张地捡起来的么？”
钟丽于是抱着她哭了大半夜, 又是道歉又是安慰。
但那晚钟宁的内心一点波动都没有, 也哭不出来。
回家之前她就已经躲在角落里把泪水哭干了。
那天，钟宁只觉得满心全是恨意，恨所有人, 包括钟丽及钟丽的家人, 也包括自己的父亲。
凌晨钟丽累得睡过去, 钟宁坐在四楼的窗台上发呆许久, 看着脚下空空荡荡的那段距离, 分明没有多高，却仿佛无底深渊。她最终没能战胜心底胆怯，于是去厨房打开了煤气。
但是不到三分钟，她就去关上了煤气。
她想, 她明明一点错都没有，凭什么要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呢？
她那时想，总有一天，她要让应该受罚的人受到惩罚。
现在，惩罚他们的机会来了。
钟宁掂了掂手里的信封, 抬头问：“你给我看这个，是想问我的打算吗？”
苏野点头，“这件事的决定权在你手里，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钟宁沉默片刻，忽然问：“你知道，怎么样会减弱一个人心里的恨意吗？”
苏野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到这个，下意识摇摇头。
“是遗忘。”
钟宁缓缓道：“我以前，恨他们恨得想亲手杀了他们。但现在……或许是幸福得太久了……我在美好的生活里沉迷太久，几乎要忘却那些过往……我、我竟然……”
她声音有些哽咽：“我竟然……不那么恨他们了……”
“一切按你的想法来做就可以了。”苏野将掌心罩在她手背上，“这件事里，你说的就是对的。”
钟宁紧紧捏着手里的信封，安静地低着头，似乎在思索。
许久，她说：“他们家里，还有两个小孩，都在上小学。”
苏野：“嗯。”
“虽然我没办法喜欢那两个小孩，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总是没错的。”
顿了顿，钟宁继续道：“还有，他们后续的行为，虽然终归是他们咎由自取，但一开始，确实有一点诱导的成分，我担心之后会影响你……”
苏野皱眉，“不管怎么说，我那个都算不上诱导。”
“别人看来，是的。”钟宁看着他，“但是你自己呢？能过得去你心里那一关吗？我不想让你承担那样的心理压力，这些事本来应该都是由我承担的。”
“……所以呢？”苏野问，“你打算放过他们了？”
钟宁摇了摇头，“孔子说，以直报怨。”
她将信封放在书桌上，坚定道：“我想好了，恶人应有惩罚，但惩罚也要遵从规则。他们以前问我要钱的时候可没人诱导，如果只是逼迫我妈也就罢了，毕竟我妈是自愿的，但是我又不是自愿的，我想应该是构成犯罪的，所以之前每一次，我也都有保留证据，只是碍于我妈的原因——当然也有我自己当时年龄太小的缘故——没能以公正的手段惩罚他们。但现在可以了。”
苏野立刻猜到她的想法，“所以你打算拿出以前的证据？那应该确实能少判几年。不过……我的证据就没用了？”
“有用。”钟宁说，“你的证据，可以用来阻止我妈闹事。她要是知道把你那个证据拿出来有多严重，或许就能接受我的那份了。而且，他们拿了你的钱，总还得要回来。”
苏野笑了笑，“小机灵鬼。”
他站起身，食指点了点信封，“这些证据都有备份，这份你尽管拿去用。之后咱俩分工，你去说服你妈，我会联系好律师。”
“嗯。”钟宁也站起身，按住信封，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苏野问，“你要是不想面对你妈，那就让我……”
“不用。”钟宁打断他，深深吸了口气，“我自己来。”
她转过身，抱住苏野，低低道：“谢谢你。”
苏野垂头在她发顶吻了一下，温和道：“我们之间，谈什么谢。”
这件事战线会拉得很长，聊完之后，两人短暂地将它忘在脑后。
苏野因为明天就要正式到榕大报道，整晚都兴奋得不行，折腾到半夜才睡觉。
第二天一早，钟宁和苏野一起前往学校，苏野先将钟宁送到寝室大门口。
原本他还想帮她把箱子提上去的，结果舍管阿姨说什么都不准男生入内，连搬出弟弟的身份也不行，比明雅的男生宿舍严格太多了。
钟宁一个人将箱子抗上楼，正准备下去陪苏野报道，便收到他的消息：
【戏精小朋友：姐姐辛苦啦~你就好好在寝室待着吧，休息一会儿。我看这个新生指引挺全面的，等报道完了我就去找你。】
【戏精小朋友：要不你洗个澡？累了一身汗肯定不舒服】
【戏精小朋友：很快我就能见到香喷喷的小宁宁啦，嘻嘻】
钟宁觉得他真的很龟毛，瘫在椅子上并不想去洗澡。
歇息片刻，她稍微收拾了一下东西，再次瘫在椅子上。
然而坐了没两分钟，她就叹出一口气，拿上换洗的衣服走向浴室。
苏野忙活一上午，终于走完全部流程。
随后他也去寝室冲了个战斗澡，一边下楼一边给钟宁发消息。
跑到女寝门口时，钟宁也刚好下到一楼大厅。
苏野站在树荫下，肩膀靠着树，站姿不太规矩，手里吊儿郎当地把玩着新拿到的校园卡，眉眼含笑地看向走出寝室的人。
他身材颀长，气质里一股子少年意气，只是看起来便令人赏心悦目。
钟宁察觉到自家男朋友被好多人盯，加快脚步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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