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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决明颇有些意外,问:“你搞乜嘢?”
裴辛夷顿了一下,以不太确定的语气说:“散步。”又问,“你呢?大半夜不睡。”
“我也散步。”阮决明扣下金属打火机的盖子,周遭暗了下来。
裴辛夷还在适应这昏暗,刚可以借着月光勾勒出眼前的人影了,手腕被一拽,毫无预兆得撞进一个怀抱里。
“三番五次找上门,怎么,觉得不做点什么很遗憾?”阮决明轻声一笑,指腹绕着她的耳廓划下来,在下颌角的小窝上摩挲着。
裴辛夷拨开他的手,以更烂俗玩笑回应烂俗玩笑,“阮生,我耳朵很敏感的。”
阮决明收起轻佻姿态,问:“开心了?”
“点解突然改变心意?”
“裴家这笔生意还要靠你,帮你不就是帮我自己,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裴辛夷点了点下巴,摸到阮决明的手,又捏又握找到手心的打火机。她的手上也有玩刀玩枪的薄茧,摸他手背手指,如细沙穿淌而过。
没有静电胜过静电,从无名指端向内贯穿到他心底。
火光亮起,裴辛夷点燃衔在唇间的烟,抖了抖烟盒,递到阮决明面前。
阮决明抽走冒了个头的那支烟,裴辛夷抬手为他点燃。
“唔该晒。”他吸了一口烟,握住她的手去拿打火机,再慢慢松手。
火光灭了。这场饮鸩止渴的游戏还未分出输赢。
“我们要怎么做?”裴辛夷说,“良叔警告我不要动裴繁缕。”
阮决明把玩着打火机,说:“良叔这是觉得她还有利用价值,可以充当两家之间的中间人。”
“五哥不会在这边待太久。”
“我知道,越早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昏暗里,裴辛夷看着阮决明不甚清明的脸,说:“阮生,你不会让我失望对不对?”
阮决明似笑非笑地说:“裴小姐,听你的语气,还以为是我求你做事。”
“Sorry,我冇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不太对劲,夏姑到底清不清楚你与良姜的内幕?”
“除了你我,还有南星,冇更多人知道。”
裴辛夷蹙眉说:“玩牌的时候,我不信夏姑冇发觉南星不对劲。”
“要怪就怪良姜风头太劲,人人都把他看作眼中钉,当然,除了良叔。良叔一直想培养他做自己人。不过发生了这样的事,良叔在佛爷面前只能为裴家说话,想保良姜也没办法。”阮决明掸了掸烟灰,“怎么,以为夏妹和我站在一边?”
“老话说得好,‘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不必讥讽我,你想问夏妹乜事?”
“夏姑好像在保护裴繁缕。”
“冇错,夏妹是想给自己留后路。”
“夏姑要同你争?”裴辛夷呵出烟雾,似乎在叹气。
“不管想搞乜事,她认为留下裴繁缕可能是留下我的把柄,就不会放过。”
沉默一会儿,裴辛夷说:“阮生,你对我这样坦诚,让我觉得——”
“良心不安?”阮决明玩笑说,“你也会?”
“……让我觉得很奇怪。”裴辛夷垂头看着指尖的星火,平淡地说,“我很久冇听别人讲真话了,每一句都话里有话,要琢磨真意到底是乜嘢。”
有个称呼就要脱口而出,阮决明忍住了,说:“冇办法啊,骗子总要付出代价。”
裴辛夷笑了笑,“你是不是成天看名人语录?阿星说你讲的句句真理。”
阮决明抿唇笑,极其自然地摸了摸她的头。这下两个人都怔住了。他收回手,说:“时间很晚了,回去吧。”
“嗯。”裴辛夷拿出便携式烟灰盒,掐灭烟,鼓起勇气般地说,“其实我迷了路。”
阮决明一顿,笑了起来,“真是傻乎乎。我送你。”
他走在前,她跟在后面,人与影笼罩在树篱之间,混混沌沌分不开。
来到出口前的通道,阮决明说:“你先走。”
裴辛夷明白,之前她邀他去花田是大张旗鼓私会,再奇怪都不会让人生疑,此刻的独处虽是意外偶遇,但让人发现了可能就会被看作密谋。
她自以为幽默地说:“阮生,这样像不像偷情?”
阮决明一顿,稍稍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现在就成了偷情。”
裴辛夷怔怔地站在原地,没有看他,也不知道在看哪里。
“不走?”阮决明挑眉问,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早唞。(晚安)”裴辛夷往后退一步,看了他足有一秒半,转身往出口走去。
阮决明忍住笑,说:“好梦。”
但愿今夜无梦。
翌日中午,裴安胥抵达莱州,裴怀良领他先去了墓园。
裴阮两家的小辈早已坐在客厅等候。阮法夏、裴繁缕讲着越南话,南星偶尔接上一两句,气氛颇为轻松。
裴辛夷安静地坐在角落,像是受了冷落。
裴繁缕见状很是得意,忍不住挑衅。她“啊呀”了一声,用白话说:“忘记六妹不会讲越南话。”
裴辛夷说:“无事,你们聊。”
“依我看,六妹还是学一学得好,以后……”
裴辛夷根本懒得听,敷衍地笑着。她的位置正对玄关,远远看见有人走来,起身说:“五哥!”
其余人顺着视线看过去,纷纷站了起来。
裴安胥走在裴怀良身侧,头发抹了油亮啫喱,窄边领带上别了一枚银色领夹,再是通身黑色,也藏不住扮靓的习惯。
“裴先生,初次见面。”阮法夏作了自我介绍,转头让南星上楼去请佛爷与刀哥。他们在书房谈话,已有好一阵了。
裴安胥与在场的人打过招呼,立即就将目标对准阮法夏,一会儿夸她靓,一会儿说她像初恋女孩。
裴辛夷见惯了他浪荡公子哥儿的做派,冷眼看着,并不搭话。
裴繁缕虽与他有好些时日没见了,却仍以亲昵的语调说:“老五,辛苦你了。”
裴安胥过去揽了揽她的肩,说:“哪里的话,四姊才是。阿妈很担心你,一天打好几通电话催我过来……”
无非是虚情假意的客套,这下不止裴辛夷,谁都暗自看起笑话来。
不一会儿,南星快步跑下楼梯,大拇指朝后比划道:“来了。”
阮商陆杵着拐杖走下来,阮决明顾及他的步履,缓缓走在后面。
众人齐齐颔首,“佛爷。”
裴安胥跟着低头,心道好大的阵仗,又去偷瞄裴辛夷,想与之用眼神交流,可后者并未理会。
阮商陆走近了,说:“裴五,怎么晚来了两天?”
裴安胥用流畅但发音不太标准的越南话说:“公司有点事,刚忙完就过来了,佛爷见谅。”
“我开个玩笑,别紧张。靓仔。”阮商陆说了句白话,看上去心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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