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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灯盏发出明亮的光,然而悬顶太高,诺大的空间昏暗暗、晕沉沉。或许不是悬顶太高,而是这里的景象令人眼花缭乱——罗兰紫的幕帘被黄铜钩束在双开门门楣两侧,暗红地毯向敞开的门里铺去,锃亮的皮鞋踩上去,人们摩肩接踵,涌向一方赌桌。
来晚的人踮脚张望,只见竹绿色平绒桌布上放着一摞摞红、白的筹码,垂直灯光下筹码泛着些许光泽,像一些小型晚会里的徽章。
拥有最多筹码的是坐在荷官对面的女人,着金色亮片吊带裙,后背展露大半,可惜烫了大波浪卷的长发垂下来,仔细去探究,可以看出背上有纹身,看不清具体的图案。
底牌扣在桌上,荷官开始为在场的四位玩家发第二张牌。
玩家亮牌,女人拿到的牌面最小,是一张方块十。围观的人发出唏嘘声,有人小声说:“看来这次要输了。”
另有人说:“哪有运气那么好的人!已经赢了五局了……”
还有人不满地说:“耐心看啦,才第二张牌怎么能定输赢?”
自第二张牌起,荷官每发一张牌,由拿到最大牌面的人开始下注。坐在荷官左手边的金牙男拿到红桃J,推出一小叠筹码,“五千。”
女人与他短暂地对视一眼,嚼着口香糖说:“跟。”
第三张牌,女人拿到一张红桃Q,比上一张牌好很多,但金牙男拿到了更大的红桃K。金牙男下注两万,女人加注到三万。一位玩家选择了弃牌。
女人的两张明牌既不是同花亦不成顺子,怎么看都不是该加注的状况。除非……她手里的底牌极好。不,不可能。金牙男按住自己的底牌,暗自冷笑一声。
第四张牌,女人拿到一张黑桃J,金牙男拿到一张梅花十。
女人下注六万,众人投去诧异的目光。
金牙男思虑片刻,用舌尖顶了顶金牙,说:“加两万。”
从女人与金牙男各自的三张明牌来看,二人都有可以组成顺子的可能,且二人的赌注愈来愈高,或许各自都还有好的底牌。另一位玩家选择了弃牌。
场上只有两位玩家了,荷官发出第五张牌。女人慢慢拿起牌,而后一下翻转过来。
围观者哗然,“黑桃A!”
这一张不仅是梭哈里单张最大的牌,还让女人手里的明牌组成了顺子。
方块十、黑桃J、红桃Q、黑桃A,如果底牌是K,女人赢的机会很大。
“看来这次又要赢了!”
“哇,真有这么好运吗?”
金牙男有些许犹豫,小心翼翼地翻开自己的牌——一张方块九。
四张明牌是方块九、梅花十、红桃J、红桃K,与他的底牌黑桃Q恰好组成顺子。
假如女人的底牌真的是K,无论从花色还是顺子来说,他的牌组都更小。
荷官请“六号小姐”下注。
周珏看了金牙男一眼,见他神色警惕,反而更生戏弄之意。她说:“我的老师说玩牌有‘四宜’,宜忍宜等宜狠,好运来的时候下注一定要狠。看来这次幸运依旧眷顾我。”[13]
周珏笑了笑,一把将全部筹码推了出去,“All in.”(全跟)
金牙男惊讶地张了张嘴,完全忘了控制表情。
这时,一位侍者费力挤进人们的包围来到周珏身旁,说:“六号小姐,有你的电话。”
周珏点头表示知道了,摆手让侍者离开。侍者急急忙忙地说:“好像有很重要的事……”
“Holly——”周瑛忍下粗话,蹙眉让他离远一些。她呼了浅浅一口气,让视线回到赌桌上。
金牙男的情绪似乎缓和了些,说:“你……”
周珏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笑说:“都到这里了,难道要放弃?”
“我……”金牙男又陷入了怀疑之中。
周珏不再笑了,一瞬不瞬地看着金牙男,使他无法与她对视。
片刻之后,金牙男挣扎着选择了弃牌。
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呼声,甚至有人喊:“Bravo!”
“多谢多谢,我必须要走了,有缘再会。”
周珏双手合十,说话英文白话夹杂。她拎起外套就往外走,完全不顾有人要求她亮底牌。至于筹码,无需担心,侍者会替她送到兑换处。
只是这一局就赢了三十七万美金。
这是拉斯维加斯。
围观者里有大胆的,伸手拨开扣在留在桌上的底牌。
竟然是一张方块六!
原来女人手握的一幅什么都不是的烂牌。金牙男万分懊悔地捂住了上半张脸。
六号小姐,第六局,方块六。“六六六”,一串不吉的数字,象征恶魔撒旦。
人们哗然。
赌局即是如此,只要识得人心,手握烂牌亦能逆风翻盘。
明亮的吧台一隅,周珏用肩膀夹着座机听筒,双手举着手提电话上下左右地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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