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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前去三玄
那哑巴在地上依旧用石头画着些什么。
段喻嘴边打了个哈欠，然后把视线放在他画出来的东西上。
他画得有点慢, 段喻便分了些神。
他打量着面前这个蹲在地上的哑巴, 伸手揉揉自己的鼻梁, 然后又滑到鼻尖上点了点。
哑巴生得三分清俊, 虽然算不上什么好看，但搭眼瞧上去, 让人看起来还算是很舒服。
就在段喻看朝前看向他的时候, 那哑巴突然扯扯段喻的衣角。
原本还在打量的段喻被这么一扯醒过神来, 低头看向哑巴在地上画的东西。
清晰易懂, 就是简单概述了一下他是怎么上山的。
大致意思就是，看见狼实在是太害怕了，以至于忘记了下山的路, 所以只能是看见前面有一条路就飞快地往上跑。
“这是什么？”
段喻视线点点一处地界。
“这是乐平？”
“你们是从乐平来的？”
哑巴明显不是先天的，段喻说得话他都能很好的理解。
他连连点头。
“那你为什么来这墨檀山啊？这九陆里, 有人不知道墨檀山上不得吗？”
“难不成，你是活不下去了, 来着寻死啊？”
哑巴伸手摆摆, 言下之意为不是如此。
他把自己背上背着的包袱解下来, 从里面很宝贵地掏出一个裹满了破布的物件。
之后他珍惜地拍了拍, 再把布拆开放到段喻面前。
“剑？”
“你是个剑修？”
“那你怎么混到这地步？被仇家追杀？无处可去？所以来墨檀山，避避风头？”
段喻伸手把小白的外衣扯下来穿在自己身上。
小白本就不需要穿衣, 若不是不穿实在有辱斯文，段喻就由小白去了。
裹上小白的衣服以后，段喻依旧没有感觉到温暖, 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哑巴。
只见那人先是摇摇头，然后再次点点头。
“又摇头又点头，摇摆不定，闪烁其词。”
段喻在心里如此想着，但也没有继续探听下去的想法，毕竟生而为人，谁还没有些许难言之隐。
“所以，你想在这墨檀山住下一段时日？”
那哑巴听了段喻的话后，用力地点着头，眸光里带着浓浓的渴望。
“可是，我这墨檀山，并不养闲人啊，你会干嘛啊？”
“你起码也得会做点什么，我才能收留你啊。”
段喻声音里带着三分哑，依旧慵懒。
其实段喻在问这段话的时候，心里便已经决定要收留面前这男子和小孩了。
并不是因为他同情心泛滥。
而是他看出来小白好像很喜欢这个哑巴身边的小瞎子儿子。
反正小白一直觉得自己在墨檀山里寂寞，有个小孩能陪他玩挺好的。
那哑巴在地上画了一个圈。
段喻思考了一瞬间。
“你的意思是？什么都能做？”
哑巴用力点点头。
“会做饭吗？”
“会砍柴吗？”
“会带小孩吗？”
段喻看看一边的小白。
“这种身子高，心智浅的。”
哑巴再次点点头。
段喻嘴角扯出一丝满意的笑。
“最重要的，会种向日葵吗？”
“而且是，收获了以后会炒的那种。”
哑巴再次给了段喻一个肯定的答案。
“成！交！”
段喻脸上带着赚到了的笑意。
“哦，对了，虽说墨檀山穷山恶水的，但我这个人吧，特别怕麻烦。”
“你的仇家……”
段喻没把话说完。
那哑巴赶紧拿着石头继续在地上画着。
一个小人，上面打了一个叉。
“你的意思是？你的仇家以为你死了？”
段喻的猜测没有错，那哑巴再次点点头。
“真好，一个免费干活的，还能帮着带孩子，真好。”
段喻在心里由衷感叹着。
“行了，那就先这样，反正你们已经确定要在这里住下了，时间不早了，这里没有多余的被褥，一起下山买吧。”
哑巴面容里带着感激，作势便要给段喻磕头。
“要磕头的话就给我速度滚下山去。”
哑巴在段喻的威胁下硬生生地停下了动作。
“你带着孩子先下去，我还要拿点东西。”
“顺带我和小白脚程快，正好留下些富余。”
段喻对面前的哑巴说着，之后递给小白一个眼色。
哑巴是个明白事理的，手里牵着孩子朝山下走去。
段喻没有回头看他们，只是伸手捏了个诀，雾气飞散出去，落在一只兔子的身上。
“带着他们两个下山。”
他一边嘴里小声说着，另一边朝山洞内走去。
他把刚才小白身上扒下来的衣服重新搭到面前人身上，然后随手给自己扯了个更厚实一点的外衫。
小白跟在段喻身后并未发言。
半晌，段喻穿好身上的衣袍，半靠在榻边，抬眸看向面前小白。
“小白，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他们父子吗？”
“不知道。”
小白倒也回答得很诚实。
“我是看你自己在这墨檀山太无聊，所以想找个人陪你玩。”
“哦！谢谢哥！”
“我还以为哥你看不出来呢！！”
小白的声音里带着雀跃。
“但是，我要你清楚，不管关系再好，你手腕上的手镯，永远要当成只有你我二人知道的秘密来看待。”
“还有，你是龙的这件事情，不管对任何人，都不要讲。”
“明白吗？”
段喻双手捏着小白的肩膀，语气里带着满满的认真。
“回答我，我说的话，你记住了没有。”
“嗯。”
小白点点头。
“我记住了，哥。”
“好了，那走吧。”
段喻知道小白是个孩子心性，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小白的身份，是必须要藏好的事情。
小白和段喻朝山下走去，不消多大一会，便追上了那一对父子。
“哦，对了，这是你儿子，没错吧。”
段喻突然发觉自己只是一直才猜测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得到一句亲口验证。
哑巴点点头。
“你儿子，看不见？”
哑巴再次点点头。
段喻看着面前的哑巴，又低头看了看地上走着的小瞎子。
“你还真是难啊。”
他一边说一边把小瞎子抱起来扔到小白怀里。
“你抱着。”
小白本来就对小孩有着一种亲近感，此时得了段喻的话，更是好好地把这小孩抱在怀里。
没了小孩的拖累，一行人的速度快上了很多。
“你一路没有吃东西。”
“我们先找个菜馆吃点东西，然后在去买被褥。”
哑巴不会说话，只是再次点点头。
*
另一边，楚忱从云胥山巅起，便一路御剑飞行，如今，已经到了墨檀山脚下。
他自从父亲在这里去世后，便自认为永远都不会再来墨檀。
却没想到，造化弄人。
他竟如此短的时间内第二次来到了这里。
楚忱御剑，本可以直接在墨檀山顶停下，但他自觉这样有些失礼数。
毕竟，墨檀山不仅仅是一个地界，也是段喻的家。
他思量到这些以后，便在离墨檀山有一段距离的山脚下，停了下来。
冤家路窄这个词一直都没有错。
楚忱落地后，尚且未行多少步，便见到了有四和霍南起。
其实，从实际上来讲，楚忱对霍南起并没有什么仇怨。
但，介于三玄的做派，以及云胥和三玄的关系，所以，两派的子弟之间，也比较生疏。
楚忱素来知道霍南起视他如同豺狼虎豹，所以，也并不屑于他在私下里发生什么交集。
不过，面前二人前来墨檀山，似乎并非善意。
楚忱半眸看向墨檀飞瀑，心中，暗流涌动。
“呀，这不是凝远君吗，好巧，在这墨檀山，都能见到云胥楚二公子。”
有四一向比霍南起会做人。
虽说三玄和云胥之间私下有很多弯弯绕绕，但表面上的和谐现在还是正在勉强维持。
所以有四依然对楚忱口头有礼。
楚忱并未回话，只是轻抬起扶霜微礼。
点到即止，过后，便想继续向墨檀山走去。
霍南起见他这般，刚想说话，便被有四拦住。
“不知凝远君前来这墨檀山，可是为了山上那位段公子？”
楚忱脚步停下一瞬间，半眸转过身看向有四，但依旧并未出言。
“我们三玄家主，沉霖君，一向爱才，像段公子这样的奇才，自然很想收入麾下。”
“好在良驹爱明主，段公子已经答应会来我们三玄了。”
楚忱听到有四说完这些，直接把头转过去，抬脚离开。
他离开以后，有四也不着急再说些什么，只是鼻尖轻微地笑了一声。
霍南起一向猜不透这位有四先生心里想的是什么，便出言相问。
“明明那段怀言已经拒绝我们了，先生何必与楚二说假话。”
“若是他们之间互相一问，知道了你在这里说瞎话，岂不是被人笑话。”
“说假话？”
“少爷，这假话，未必就是在下说的。”
有四的话里有话。
霍南起一点就透。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之间互相猜忌？”
“正是如此。”
有四挑了下眉。
“不知少爷刚刚有没有看到凝远君腰封悬着的玉？”
“倒是没有注意。”
“在下注意了，墨檀山上那位段公子，还真的没有骗我们。”
“他倒是真的把玉给凝远君了。”
“竟是如此？”
“天下还有这般不爱宝的人。”
霍南起声音里带上三分阴冷。
他一想到自己费尽心机想拿走的玉，就被人轻易拿走 ，然后就如此转手送给了楚凝远，心中气便不打一处来。
“那这玉便注定与我无缘了？”
“少爷莫急，宝器天下有的是，但是这段怀言，就只有一个。”
“少爷难道不觉得，这墨檀山上面的人，愈发有趣了吗？”
*
有的时候，缘分让人相见很容易。
但有的时候，缘分让人见不到也很是容易。
段喻刚刚前脚走下墨檀山，到了山下的村庄里。
楚忱便到了墨檀飞瀑旁。
所以，二人错开的时间刚刚好。
“段喻？”
楚忱在段喻常住的山洞里寻找着，却并未发现人的踪迹。
“小白？”
楚忱见找不到段喻，便试图叫小白的名字。
可是，整个墨檀山，依旧没有回声。
“难道没有在？”
楚忱在心里如此想着。
一瞬间，他想起来刚才三玄有四说的话。
“良驹爱明主，段公子已经确定要去三玄了。”
楚忱心中松动了一瞬间，手中扶霜抓得紧了几分。
“不可能。”
他想起段喻曾经跟他说的话。
“没心思去云胥匡扶天下，然后，还挺讨厌三玄的。”
“他一定不会去三玄的。”
楚忱在心里默默说上一句。
虽然此行没有找到人。
楚忱在山洞内的桌上留下了字条。
“冬月十八，若有时间，请来云胥赴在下的生辰宴。”
“云胥，楚凝远留。”
楚忱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压在字条上，转身走出山洞。
山洞外，光线很好，没有任何地遮挡物，潺潺水声，润泽空气，一眼望过去，便是一块坦荡的岩石。
楚忱没见到段喻，略有些许遗憾。
但字条已经留下，若他看见，且有时间，必定会前来赴宴。
如此想着，楚忱一脚踩进风里，扶霜瞬间出鞘于他脚下。
他重新看向一眼墨檀山，御剑离开。
霍南起和有四见到楚忱上山以后，便并没有着急离开。
“诶，先生，你看，那边有一个修士御剑上天，看方向，很有可能是楚凝远。”
“这么快？”
有四心里也略有些疑惑。
“按照他的脚程来看，似乎并没有在墨檀山做停留，难不成是，先生刚才的那句话，这么有效力？”
霍南起一甩身边的墨绿色披风，把手指打得咔咔作响。
“不会。”
“云胥的这位楚二公子，并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打发的人物。”
“在下斗胆猜测，或许，他刚才，并没有见到人。”
霍南起虽然觉得有四说的话有理，但是也并不能确认他说的对与不对。
“的确有这个可能，可是我们如何才能确认？”
“再去一趟墨檀山。”
“若是人在里面，便扯个谎搪塞过去。”
“若是人不在，我们就带个东西出来。”
有四一边说，一边重新朝前面走去。
“带个东西？”
霍南起声音似有疑惑。
“没错，如果楚凝远真的没有找到人，便一定会留下字条，我们要把这字条拿走。”
“这样的话，在下刚刚在他心里埋下的刺，便可以更深，更久一点。”
“不愧是先生啊。”
霍南起脸上带着笑意，抬脚便跟上了有四的步伐。
*
两人一并上了墨檀山。
“果然没人。”
有四声音里带着笑。
“可所谓天助我三玄，恭喜少主。”
“恭喜，倒还是太早。”
霍南起此般说着，然后抬脚走进了山洞。
“看样子，这里是那段怀言住的地方，就是不知道楚凝远把字条放在了哪里。”
“少爷，请看。”
有四手里拿着一张纸。
霍南起把目光凑过去。
“原来楚二这次来，是请段怀言去赴宴的。”
二人拿到了字条，互相对视一眼，转身，下了墨檀山。
*
另一边，山下。
段喻本没想着这么快他又会带着小白下山来。
所以上次一口气让他吃了很多糖葫芦。
可就这么刚刚一个晚上过去，两人竟又再次下山来。
小白改不了看见糖葫芦就想吃的习惯，段喻又给了他银子，让他吃个快意。
菜馆里，四个人点了一大桌子的菜。
小白依旧是主要战力。
哑巴看见小白如此能吃并未说些什么，只是目光里带着些许关切小辈的怜爱。
他张开嘴一瞬，却只是发出些许怪异的声音，他似乎也有一瞬间惊到自己，便有几分颓然地重新闭上嘴去。
“你是不是想说话啊？”
段喻没有食欲，只是草草喝了几口汤。
“我倒是有个办法。”
哑巴目光里带着询问。
“哦，你也别想太多，我不是什么名医，并不能治好你的嗓子，还有你儿子的眼睛。”
“我只能是说，可以听见你在心里说什么。”
“如果你有很复杂很想说的话，表达出来我也看不懂的话，可以说在心里，然后我再听。”
哑巴眯眯眼睛，似乎并不知道面前人在说些什么。
“就是这样。”
段喻伸手捏诀，一道雾气散漫地划出他的指尖，然后瞬间没入哑巴的脉搏。
“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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