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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下午的飞机, 童谣从鹿门折返番阳。
第一次跟女儿分开两个多月再相见, 童春江夫妻送人到机场。看着人登机, 沈月明徒然便生出一种怅然来。
现今是异地求学, 因而在故乡只有冬夏, 没有春秋。如果谣谣以后毕业了,工作也不留在鹿门市……到了那时候, 这里怕是只有节日,再没有平时了。
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纸短情长, 有些情绪不易言说。
其实寸草心,是很难报得三春晖的。
即便事业有成的强人如沈月明, 至此刻望着渐行渐远的那一道背影, 也不由得微热了双眼。
觉察她在此刻的脆弱, 童春江安抚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温着嗓音道:“好了老婆……谣谣不还是要回来的吗?”
沈月明嗯了一声,依偎进他怀抱,只是心里还是沉甸难受。
忽然,童春江微感困扰, “……那谣谣以后嫁人你要怎么办。”
沈月明,“……”
迅速抬头, 沈月明瞪了丈夫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童春江,“……”
回学校,周一上午四节连堂的专业课结束,辅导员到了班上来, 道是系主任找童谣。
系主任也是上一代的知识分子,中年女性。虽然担任的是行政职务,但系主任也分担有一定的教学任务,只是主要教的是大三大四,课也多以拓展类为主,比如国家概况、语言学、文学史一类。
办公在行政楼,教学在教学楼。因为此时是才下课,所以童谣去的不是办公室,而是在教室旁边的大休息室。
到休息室的时候,系主任已经在皮质的长沙发上坐着了。
休息室是偌大一间,不设隔断,沙发环座一圈呈半椭圆形,中央茶几摆放有微小型的绿植。此时窗开而风通,正好赶上是阳光普照的好天气,室内光线清晰明亮。
除却系主任,室内还有一个年轻女孩落座着。长发是奶茶色的微卷,瓜子脸下巴尖尖,妆容亦精致,连内眼线都画得平整和齐全。
都在一个院系读书,且小语种实行小课堂管理制,一个系大一到大四加在一起往往都不到百人。
童谣见过她。
那是本系大三的一个学姐,孙佳丽。
见童谣来,系主任先也不指明缘由,只是婉婉地笑着,眼神示意她过来,“来,坐。”
等童谣坐定,系主任才介绍了叫她过来的原因。
起因是番阳十一月底,国博中心会举办一次国际展会。
番阳作为一线城市,本身就是各类展会的高频举办地点,只是这一次又要格外不同些——因为本次展会是头一遭举办,且目光聚焦在5G科技和新能源,正是番阳如今着重发展的首位产业。正因如此,对于番阳市而言,这也是一次意义重要的展会。
展会上有西语国家的外资企业参展,同样有双方的合资企业来——相关语种的志愿者急需。
“所以,”系主任笑着道:“学校的意思是,希望你们能参与这一次的志愿工作,协助本市商务部门和对外投资贸易部门。大家勠力同心,一起办好这次的展会,把番阳的名片再打响一些。”
言及此,系主任不再说什么,只抬手拿了拿沙发一侧的茶水轻抿着。
阳光过窗入室,一室明净。
孙佳丽偏首,亦对着童谣温和地挑唇,“按道理,这样的事情应该是我们大三的学生去做。不过林主任说学妹你平时的表现特别优异,让我们也带上你一个。”她无任何攻击意味地笑了笑,曼声地道:“……这次志愿工作算在重大社会实践活动里。”
话点到即止,孙佳丽言下之意却已经非常清晰。
算在重大社会实践活动……意味着评奖评优都加分。
只是话术有技巧,她的话目的性导向性太强,反而听起来有些诡异。
童谣没有拒绝。
撇开孙佳丽说的加分因素,也撇开系主任口中那些高帽,她同样也觉得,这是一次接触和锻炼的机会。
学以致用总非坏事。
如是算是圆满结束,系主任先行离开。童谣与孙佳丽在其后,孙佳丽细致地带上休息室的门,跟童谣一起走下楼梯,一边问:“学妹,你中午在哪个食堂吃?不然我们一起?”
童谣应下来。
孙佳丽挽了挽头发,长裙在脚踝,整个人显得妆容精细,一丝不苟。
漂亮是漂亮的。只是少了些学生气,浸染得多一些社会气息。
见她不太说话,孙佳丽主动地挑起了话茬,道:“学妹,林主任真的挺赏识你的。像这种大型活动,其实我们系大二大三也就绩点前三名去了……机会很难得的。”
孙佳丽这话倒是不假。
除开大四的那些人要考研保研出国或者准备春招,没有时间分心去做这件事情外,番大抽出去做志愿工作的都是大二大三的学生。大一新生入学不久,不要说做性质接近于半个同声传译的临场志愿者——很多人连基本的语法和词汇都没有掌握全。
因而确实,一整个班上也只有童谣一个人被点到去了。
孙佳丽一路走,一路便有条不紊地说着。她说话咬字是江南人风味,很温柔,然而字里行间又是严谨的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
到一楼,孙佳丽正说着话。而手机在背包里忽然震动——童谣拿出手机,低了眉目去看,簪花小楷的三个字在跳动。
心跟着动了一下,微妙地。偏头对孙佳丽示意了下,她接下电话,“知行哥。”
他的声音响在手机听筒里,也如贴在她耳廓,轻而有声的,“开机了?”
似笑非笑。
如一管的鸿羽笔直刷过心湖,泛起一片涟漪,在春后的日光里反射着粼粼的光泽。
童谣,“……嗯。”
“我来找你了。”他说。
他来找她?
但她现在才下教学楼……他在什么位置?
握着手机,童谣问:“你什么时候过来?”
说话的同时,她无意地抬眸。
便见男人颀长身形立定在玻璃门的出口,初秋午后日光淡薄,如画笔般绘出他挺拔线条,却又有浅色调的色彩在晕染,让那周身增添几分模糊温润。
一手落在裤兜,一手则握在手机。
她瞧着他,而陆知行亦侧过身躯,视线投落,不偏不倚。看着她,薄唇勾起些微。
那低低徐徐的声音便隔绝了两层的屏幕,传递至她的耳廓里,两个字,一字一顿,入耳有声,
“现在。”
“……”
那一道轻而沉的男声入耳,而童谣握着手机的手徐徐地下落。
循着童谣的视线,孙佳丽亦小小地惊了声,“欸……这不是陆知行吗?”她一边说,一边四处张望了下,见四下是无人,便微微奇怪地道:“他这是在等谁?”
莫名的滋味上涌,童谣侧首看向孙佳丽,“学姐,你认识他吗。”
“当然认识啊,”听童谣这么一说,反倒是孙佳丽奇怪起来了,她瞧了瞧童谣,莫名道:“他在番阳很出名的,今年年初C轮融资都融了一亿美元……我们学校商学院的教授天天拿他当创业模范宣讲。”
言及此,孙佳丽像是想起了什么,望向童谣,“学妹,我记得你就是鹿门市的吧?你不知道陆知行吗?他当年那个专利应该很轰动啊,燕京电视台不是都做了专访吗?”
童谣,“……”
何止是知道。
孙佳丽一时也无心再与她说什么,只是一径地朝陆知行所在的方向小步地跑过去,一边打了个招呼,“陆总,您好。”
陆知行淡瞟了她一眼,不温不火地嗯了一声。
孙佳丽笑着问:“您怎么来我们学校的?是有事情吗?”
他没发话,余光只朝那侧站定的女孩瞥着,眉宇无声蹙起。
而站在童谣的角度,因为他站在顺光处,侧影都被正午的光晕得些微模糊。线条分明的下颌骨浸溺在明朗充足的光线里,神情也是漫漶不清的。
像衣上放久了的水渍,很淡,若凑近了仔细去瞧,也根本就看不分明。
而孙佳丽却站在背光的地方。
面对着他,也面对着童谣的方向。
也因而,那张精致脸孔上一颦一笑皆是生动,清晰地映入在童谣的双目之中。
他和学姐在说些什么,学姐这么开心。
事业有成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脾气,因而男人对她不予理睬,孙佳丽面上却不见愠色,只维持着笑意道:“我叫孙佳丽,今年大三……”
她一径地说,而对方却只是微敛着俊逸的眉目,也不知是听进去或是没听进去,只是声线平淡地打断她的话,“有事吗?”
那寡淡而无起伏的声音入耳,孙佳丽无缘由便丛生出些微的慌乱,然而重整表情,她又如常地说下去:“是这样的,我们市不是马上要在国博中心办新业态的展会了吗?我是这次展会的志愿者……我记得,贵公司也在参展公司的名单里。”
陆知行瞟了眼她,唇一掀,“所以?”
“……所以,”孙佳丽扬起莞尔的笑意:“是不是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到时候现场沟通起来也方便。”
没有看孙佳丽,陆知行淡淡应声,“可以。”
有喜悦的亮色闪动在妆容精致而又年轻的一张脸上,然而下一秒,未及那颜色收敛,孙佳丽却听他道:“官网官博,公众号都有联系方式,搜一下就能找到。”
孙佳丽,“……”
还要再说些什么,然而他已经转了身,眼风扫过童谣的脸。
“谣谣,”他唇掀动,撂下简短而有声的字节:“过来。”
童谣抿了抿唇,没有听他的话。
她过去干什么。
看着他和学姐相谈甚欢吗。
明明他之前还说喜欢她。
喜欢她的话,不知道自己过来吗。
……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蔓延,如春三月的藤蔓般在一线的春风里生长蔓延与缠绕。无声无息,盘踞上了一片的心。
孙佳丽瞧见这一侧的动静,纤秀的眉一皱,轻微困惑且失言。
瞥了瞥站定在原地纹丝不动的人,陆知行唇线扬起,没有犹豫与停顿地,包裹在笔挺裤装里的两条长腿迈开,径直地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到她面前,堪堪立定。
彼此的身高差令他轻易地居高临下,他俯下身时,柑橘混合着柠檬的信息素也一并洒落在了她的脸。
觑视着她,陆知行眼尾挑起轻轻弧度,“谣谣不来哥哥这边,那——”
顿了顿,他说:“哥哥就只好来谣谣这里了?”
尾声是上扬的,微微。
心头泛起的滋味并未完全消退,童谣平静地直视着他近在眼前的一张脸,“我没让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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