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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走至夫人,自然是为逼她就范。听闻这消息,至秀并不觉惊奇。
夜深人静,她敛容静坐书房,白日发生的事太多,先是穆彩衣算计坑害她,再是被困窄巷,为自保她刺伤厉云生,厉家的人睚眦必报,百货大楼她得春大少爷相救,定下三日之约。
绝境中现出一道光。
重新掏出那枚白玉,至秀的心出奇地安定下来。
一日之内,被同一人勾起不同的感受。
惊鸿一瞥,她被春少爷肖似那人的眉眼震撼。隔帘对话,却也体察到这位世家少爷别具一格的关怀。
当时她只想着脱困,哪怕曾在长街追着这位春少爷跑,但并不意味着她愿意和这人在如此窘迫尴尬的境地见面。
她躲在更衣室迟迟不抬头,一是不敢,二是不愿。
不敢去挑战世家少爷的品性,不愿在那张脸见到任何关于她不想看到的表情。纵是要见春大少爷,那也该是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又或露水初凝的清晨。
不为别的,就为那张脸。
至秀轻飘飘地叹出一口气,掌心白玉在白炽灯下流转出温润的光。
伤了厉云生,厉家不会放过她,说来巧合,就在她欲借春家对抗厉家时,念头方起,善解人意的春少爷自觉为她递出台阶,而她需要做的,只是拾阶而下。
依附春家,治好春少爷,成为春家当之无愧的恩人。
在凛都,就意味着多了一道护身符。
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难以安眠。
书墨贴心地为小姐续了杯茶,白日她被穆小姐支开,等买了糖葫芦沿着原路赶回,半途被厉家的人强行带走。发生了什么,不难想像。
她晦涩地开了口:“小姐……没吃亏吧?”
沉思被打断,至秀淡然抬眸:“没吃亏,吃亏的是厉云生。”
她那两刀虽说要不了性命,但也绝对算不上温柔。
听到‘没吃亏’,书墨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书房的门在此时被敲响。
书墨走过去开门。
门打开,一身布衣的仆妇迅速跪倒在地:“大小姐!夫人是您血脉至亲,您不能不管她啊!”
这是至秀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她那个便宜娘亲最忠心的仆人。
玉被收起来,至秀指腹碰了碰温热的瓷杯,笑:“你来,是要做什么?”
仆妇颤抖着手掏出一封信:“这、这是厉家连夜送来的请帖。邀小姐,明晨带着五千往名流堂赎人。”
“赎人?”
“对,就是赎人。送请帖的人说了,大小姐务必准时前往,晚去一步,夫人…夫人的手就会被他们砍下来!”
没有男人支撑的家业,孤儿寡母,学不会挺直腰杆,就只能一直匍匐。而人这一生,是荣是辱,总要去坦然面对。
氤氲的茶香从鼻尖游走,至秀问:“名流堂是什么地方?”
是夜,春家。
随从阿喻原原本本将那些话重复一遍,身穿长袍的少年人翘着二郎腿坐在窗前,手指逗弄着笼子里的金丝雀,发出一声轻笑:“她倒是什么都敢说。”
“是啊,少爷是没看见,那至家大小姐……”
“至家?”春承恍然愣在那。
阿喻立时噤声。少爷又开始走神了。
从一月前不小心磕伤脑袋,醒来就变得更加难以捉摸。时而眼里淌出来的沉冷幽静,莫名的带着从骨子里发出的寂寥。
像是没人能懂他。而他也不愿敞开胸怀放别人进来。
心门重重地挂着一把锁,病病歪歪的,喜欢发呆,也喜欢数药罐子里还剩多少药丸。
“你先下去吧。”春承顺手提起笼子递过去,出于身体的本能下意识抱着猫耳小药罐。
这是原身遗留下来的习惯。心绪复杂时,就爱抱着小药罐,无声的慰藉。春承学了十成十。
她的手抚过惟妙惟肖的猫耳朵,在安静的书房,一呼一吸,很真实的,活着的感觉。
红尘如梦,轻易将人席卷进来。睁开眼,昔日的春家大小姐成了异世女扮男装的春家少爷。
不仅如此,这一世的她身子病弱,比起白捡一条命,春承自然是欢喜的。
她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记忆与原身完全融合,做起事来称得上得心应手。
可她还是会想起上辈子的事。
她死的早,那秀秀呢?秀秀会听话地往桃源避世吗?
她一个人,日子该怎么过?
“至秀。”轻轻浅浅从唇齿流出来的两个字,春承掩去眼底的怅然,开始回忆今日之事。
那胆大包天伤了厉云生,躲在更衣室角落怯怯喊着‘兄长’的女子,竟也姓至?至家大小姐……
听今晚这些话,还是个不为人知的小神医?春承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其实她不在乎这身子到底能不能好,久病缠身,要不了她的命,就是再没办法恢复前世的悍勇。再怎么说,曾经她也文武双全,乍然成了病秧子,不习惯有之,但要说如爹爹那般的执念,她是没有的。
重活一世,她看得很淡。
要让她试试吗?万一真能治好呢?
意识涣散前,春承眼前浮现出秀秀气气的小姑娘,小姑娘睁着双泪眼,她想要伸手将人揽进怀,下一刻已经睡倒在榻。
天明破晓,至大小姐孤身一人提着箱子坐上洋车:“去名流堂。”
她朝身后望了眼,果然看到春家派来护卫的人紧紧跟着,至秀松了口气,没来由地觉得心安。
“小姐,坐好了!”车夫连人带车冲进凛都微薄的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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