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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照例是神界的年中祭。
以往叶挽秋就疑惑过,为什么神界的节日会和冥府的往生祭时间如此接近。
后来蔚黎告诉她,因为神界和冥府其实属于同源,只是一个管生灵,一个管死灵,因此在大部分节日的时间安排上都是比较接近的,只是庆祝方式会有所不同。
叶挽秋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毕竟她是个不折不扣的“逃兵”,每次年中祭都只是来走个过场,只要开头的宴会结束就溜去永夜之境找哪吒,所以至今都不知道年中祭到底有多少活动。
面对松律的调侃,她也只是虚心认错,坚决不改。
这次也一样,宴会刚散,叶挽秋就熟练地避开了其他仙灵,沿着碧寰宝殿的侧道绕到万芳园东边,准备从那儿的一条小路出去。
以往她也是从这里离开的,却没想到,这会儿才刚跨出万芳园的大门,就闻到了哪吒身上的莲香味。
迎面而来的少年同样面色微愣,伸手搂住朝他笑着扑上来的叶挽秋,低眉道:“刚结束?”
“对啊。”叶挽秋踮起脚,用鼻尖蹭蹭他的下颌,眼眸弯弯,“你怎么来了?我正打算去找你呢。”
“今天年中祭,放他们一天假。”哪吒回答,挑了挑她发间那支红莲花步摇的坠饰,“走吧。”
“去哪儿啊?”
“那次你不是说想看看如今的陈塘关是什么样子么?”哪吒说,“我带你去。”
“好啊!”
仔细算起来,他们上一次回陈塘关好像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事。那时候哪吒正准备加入扶周灭商的封神之战,所以最后回去看望一次李靖夫妇。
如今的陈塘关已经早就不叫这个名字了,整个城镇也越扩越大,自一百多年前起就更名为“临洋城”,连以前荒芜着的北林都被开伐出来,在山顶建起了一座庄严宽大的神庙,层层浅灰似白的冷石长阶从山脚处一直铺叠到神庙门口,被周围依旧郁郁葱葱的深绿森林包围着。
用来供奉哪吒的。
“很漂亮啊。”叶挽秋站在云端,朝下界不远处的神庙望去,不由得有些好奇,“什么时候修建起来的?”
“十来年前吧。”哪吒回答,“你想去看?”
“想去。”
“那就走吧。”
说完,他施一道神咒将他们的身形从人类眼中完全抹去,从云头降落到神庙里。
虽然对于如今的朝代来说,商朝已经成了历史,但在修建这座神庙的时候,却别出心裁地沿用了商朝很典型的祭祀构造。
叶挽秋将那一整片精细恢宏的壁画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发现大致内容是真实的,不过也有许多是在传说中被遗失或者误传的。
比如据她所知,哪吒因为是灵珠子转世的缘故,自小便无人敢接近,性格孤僻傲娇得要死,更别提什么和其他孩子玩成一片。
她走到尽头,看着壁画上那个身绕红绸,从无数火焰与莲花里重生归来的美少年,又偏头望向哪吒,摸摸下巴道:“这都记录下来你是几月的生辰几岁拜师了,怎么没记录下来你爱吃枣泥栗子糕?”
哪吒看着那些或真或假的过往,不带多少情绪地回答:“这种事除了你,也没人知道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说出来的话却让叶挽秋着实愣了下,垂眸间,瞥见对方被白色腰封裹勾得纤细劲瘦的腰,忽然狭促心起地伸手捏一把他的侧腰:“那估计也没人知道三太子其实怕痒哦?”
施加在侧腰上揉捏的力道并不重,甚至因为隔着衣物和腰封的关系,显得有点过分轻柔。
可当她就这么摸上来的时候,哪吒却整个身体都僵硬住,只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捉住她的手,甚至连她很快调头哈哈大笑着跑开都没反应过来。
神庙里人来人往,叶挽秋根本不用回头,只靠辨别嗅觉里的人类气味明显与否就能知道他有没有追上来。
穿过桧柏林就是一座跨河而建的石桥,对面连接着存放有各个古器的画堂。叶挽秋跑进去没多久就被哪吒一把握住臂弯,轻巧转带入怀,推按在一面画满无数燃烧着的红莲花的斑斓画壁上。
叶挽秋笑着投降:“好了好了,我认输我认输。哈哈哈哈,我哪儿跑得过你啊中坛元帅。”
哪吒似乎并没有被她身上的欢乐情绪感染到,脸上的神色也依旧淡然,只盯着她的嘴唇,红艳如无数海棠揉碎滴凝而成,雪白的牙齿忽隐忽现。
“好玩么?”他问,也不等叶挽秋回答,低头吻在她眉心间。
叶挽秋愣一下,连忙伸手抵在他胸口上将他朝外推:“你干什么?这里是神庙。”
“那又如何。”哪吒面不改色地看着她,眼瞳清黑。
“……”
对哦,而且这里还是他的神庙。
“这个……好像也确实没什么……”她迟疑片刻,被对方重新低头封住嘴唇,冰凉柔软的触感总让她有种似乎正在亲吻着什么花朵的错觉。
大片鲜艳而凝固的火焰在她身后的石壁上肆虐翻腾,将周围的云层焚化成虚无,唯有莲花从中不断生长,团团盛放在每一寸壁画上。
叶挽秋抬手绕环在他肩上,努力回应着对方,已经有些虚化的视线落在自己戴着那只金环的手腕上。
素白衣衫的少女被桎梏在壁画前,纯净如献给神灵的祭品。
直到她已经有些喘不过气了,哪吒才终于松开她,指腹沿着她湿红的唇瓣轻轻摩挲,积蓄在眼里的暗色在逆着光的情况下,愈发深浓压抑。
她被对方盯得微慌,眨眨眼,试图寻找话题:“那个,你家……我是说,以前的总兵府,如今是什么?”
“一样。”他不算敷衍,却也没多认真地解释,“当初被隔开保留下来了。”
“那,我们去转转吧?”她鬼使神差地提议到。
哪吒有些疑惑地重复:“转转?”
“就是,回去看看。”
可那不过是一座空着的古老宅子,到处都是繁乱丛生的野草,厚厚的灰尘,连透进来的光都是灰的。
几百年没有人打扫清理过的宅子,清寂幽冷,风朝窗户的破洞里一钻便呼啸出类似哭声的尖细声音。
叶挽秋看着如今破败至此的西庭院,各种攀爬茂盛的树藤已经将当初她坐过无数次的长凳完全遮掩下去,还有屋顶也被各种生机勃勃的植物覆盖住。甚至还有许多细藤都已经开出了连串的花朵,一络络从屋檐上垂下来。
长年累月的生长让这些藤类已经虬结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将整个西庭院的屋子都包裹了进去。
看样子是进不去了,而且她也无意要去毁坏这些草木。
她站在门口,摘下一朵不知名的鹅黄色小花,叹息得真心实意:“想起我那年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六岁的小屁孩。”
哪吒闻言,纤卷浓密的眼睫半垂下来,默不作声地望着对方的侧脸。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一转眼,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她补充着,听到哪吒忽然幽幽冒出一句:“能别学我娘那样说话么?”
叶挽秋愣下,旋即笑开:“哈哈哈哈哈,也是,那时候夫人好像是经常这么说你来着。”讲到这里,她又去勾起对方的发尾,“不过讲道理啊,那时候你不是还天天想着怎么赶我走,老是有事没事就找我麻烦吗?”
这是实话,她刚来总兵府那会儿,哪吒为了撵走这个新来的侍女,没少给她下绊子甚至故意折腾她。结果她倒好,不但不生气,每次见了他都只是笑嘻嘻地道一句“诶,三公子来啦”。
哪吒被她那种软棉花似的态度弄得很郁闷,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随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想到这里,哪吒忽然又望着她,像是有些困惑已久:“你当初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明明按照他们最初的关系,她根本不用这么做。
叶挽秋被他问得有些接不上话,只能略加思索后,半是诚实地回答:“因为你长得实在太好看了,我见犹怜,情不自禁。”
哪吒茫然一瞬:“……就因为这个?”
她点点头,一脸乖巧。
“那要是换做别人,只要长得好看,你都会对他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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