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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羡和林央央说的可能不是同一回事。

于羡已经知道林央央住过东方花园的那个小车库, 但是林央央的认知是她从星湖街搬到这个小区。

当然，于羡清楚，林央央并不愿意让人知道她的颠沛流离, 于羡便适时地没有刨根问下去, 抿抿唇, 喝着林央央给他倒的水。

眼睛稍稍往这个房子里瞥，虽然小, 却很有家的模样。

只是这样, 却让于羡很难过, 她总是经历千辛万苦, 爬到与别人平齐的地方, 她从来不喊苦，也不把自己的伤口揭开给人看。

林央央笑眯眯地和于羡聊着天, 说：“等我下。”

然后她去检查胖虎弟弟的工作，四个人在一张桌子上呆了一下午，胖虎和弟弟的作业才写完。

这个时候虎妈打来电话，让他们回去吃饭, 胖虎说：“羊羊，走，去我家吃饭吧。”反正林央央也不是第一次去胖虎家吃饭了。

于羡低头玩着手机，没动。他明明听见了, 却跟没听见似的，林央央说：“我今天就不去了，在家里陪我同学。”

胖虎说：“那好吧。”

“再见。”

把兄弟两人送出门, 于羡也收了手机，问道：“为什么要给别人补习？”

林央央这才解释：“我在网上帮人家写作业那事儿不是被端了吗？得想办法赚钱啊。幸好胖虎帮了我，这是一个正规的赚钱渠道。”

于羡记起胖虎这个人，四个月之前和林央央打过架，是个职高的小混混，想到这里，于羡自然而然戴了一层有色眼镜，他对胖虎的印象并不好。

林央央可不想于羡误会自己的朋友，赶紧说道：“我和胖虎很早就化干戈位玉帛了，其实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然后说起这些天，自己受胖虎和虎妈的照顾很多。

于羡却说：“那是因为你也是一个很棒的人。”

林央央笑得很开心，说道：“当然啦，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我们都是好人，才会成为好朋友啊。”语气里全然是十三岁小孩儿的稚气。

于羡端坐在椅子上，神情微微严肃，语气也酸酸的：“你总是和各种人成为好朋友，我呢？”

林央央一拍他的肩膀：“羡哥，你当然是我最好的朋友啦！”

于羡：“这话，你和多少人说过？”

林央央：“啧！”

不要拆人家台行不行。

于羡没和她计较，起身说道：“我们也出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林央央两眼放光：“你请我吗？”

于羡垂眸看她，反问道：“认识这么久，你请我吃过饭？”

林央央不好意思地推推，承诺道：“羡哥，等我长大点儿，能赚钱了的。”

于羡笑笑，是个小大人的模样：“我等着你。”

于羡给家里打电话说晚点回去，带林央央找了一家火锅店，告诉她，随便吃，吃什么都可以。林央央没有觉察出不对，非常高兴。

于羡没什么胃口，只顾着给林央央夹菜，涮菜。送餐的大叔笑着说道：“你这个小哥哥还真是有模有样的，会疼人啊。”

两个人都听见了，却没有反驳。

何必要解释呢？

她的日子过得太难，没有时间细腻地去揣摩别人的心思。少年凄苦，也只能有便宜就占，无法保持自己的清高。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酒足饭饱，于羡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两个人散着步回到林央央的小公寓。他终于鼓足勇气问林央央家里的事情。

反正已经到了这会儿，底裤都被人扒了，林央央也没什么面子可言。她只好一五一十地跟于羡说起自己的身世。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不是这个爸爸妈妈亲生的，但是怎么来的我却不知道，只能确定是三四岁来的，林老七被抓去坐牢了，陈凤萍和林小果也离开这个城市了，从今以后就我一个人了。”

于羡胸口发紧，像是在承受什么似的，又问道：“对生活，有怨恨吗？”

很多人都问过她这样的问题，林央央说厌烦了，也说倦了。

她看着于羡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眸里闪着温柔的光，是她第一次见到于羡，就觉得好亲切。

她笑着说：“羡哥，你有没有看过一个电影《失孤》，我看那部电影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是被父母丢弃的孩子，看到的只是旅途的艰辛，颓败的生活，苍老的爸爸。后来我知道自己就处在事件中心的时候，我唯一记得的，是刘德华骑着破旧的摩托车，一直走一直走，这条路怎么走都没有尽头。”

“我总想象自己就是他，日子很难，生活的苦，怎么也吃不完。”

“所谓希望，不过是给自己不离开的理由罢了。”

“我的年龄还很小，没有大爱，想好好长大，想要爸爸妈妈的爱护。除非生活所迫，我很少撒谎，至少我不伤害别人，想不通为什么倒霉的偏偏是我呢？”

于羡低声说：“是弄丢你的人，他们的错。”

林央央摇摇头，说：“其实没有责怪谁。现在我甚至都不会痛恨林老七和陈凤萍了，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了。”

于羡静静地，他很想去牵那个失落的小朋友，可是又明白，对方比自己勇敢很多。

“要去找亲生父母吗？”

林央央侧头看他，却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后来我去看了失孤的原型，那个爸爸到现在依然没找到自己的孩子，太难了。”

于羡却说：“但是他说过，只有在找孩子的时候，他才是一个爸爸。”

思念妹妹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一个哥哥。

林央央却笑了，转而道：“人海渺茫，万分之一的希望也是希望不是吗？我还是要找的。万一就找到了呢？”

“嗯。”他沉声回答，没有人知道他这一声里的分量。“那为什么总是拒绝霍显的提议？”

他很想问清楚，因为想知道这个小孩的顾虑。

林央央再次被人戳穿，倔强又幼稚的小脸蛋上爬满了羞赧，气咻咻道：“拜托，羡哥，我也害怕啊。我和你说，我从小到大总做着中彩票的心愿，可是我连刮刮乐都没中过一次五块钱，可见我的运气有多差。很多人拿穷其一生都找不到，我哪里有那样的运气啊。”

“希望一旦开了个口子，就无法停止了。”

于羡了然，也理解，就像每次看到爸爸妈妈的失落一样。

他心里还有诸多不确定，无法告诉林央央，或许希望就在眼前。

小朋友，你会被这个世界温柔对待的，你要相信。

昏暗的城市夜色，远处的潋滟灯火，诉说着这个城市的悲欢离合。

于羡把林央央送到小公寓，心思异常柔软，又陪了她挺久的。问她：“一个人住，怕不怕？”

林央央说：“一开始还挺怕的，后来渐渐就不怕了，嘿嘿。你知道为啥吗？因为我胆儿贼大！”

于羡是一个细心的人，跟她说：“你到底是个小孩儿，碰事儿不能鲁莽知道吗？还是要找大人的。”

林央央却不以为然道：“你看这么长时间了，我看着像有事儿的样子吗？”

于羡微微肃然：“那也不能抱有侥幸心理。凡事多留心眼，过了今晚，我会去和我爸妈商量一下，给你找一个好的住处。”其实是想把林央央带回家，无论林央央是不是自己的妹妹，他都希望对方能够顺利的长大。

万一不是的话，于羡还想让爸爸妈妈认林央央做干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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