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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微风从敞开着的殿门吹进来,吹散了一点初夏灼热的空气。
墨染流抬眸看了熊耳一眼,脸上带着毫不在意,“于你而言,不做太子也没什么不好。”
熊耳脸上涌起一阵失望,眼中却是不甘,“主动不要和被人一脚踹下来,能一样吗?”
“你也可以主动不要。”墨染流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王兄……”
“不要再喊我王兄了,”比起漫不经心现在是无比厌恶的语气,“我跟你们没关系。”
“你跟别人没关系,跟我也没有吗?我们是一母同胞。”熊耳接近于低吼。
咦,好像被她听到了不起的事情了。
雯萝眨眨眼。
“不用再说了,你回去吧。我不可能给你想要的东西。那不是我的。”墨染流冷淡道。
可是,你可以问她要啊,她一定给的。
熊染一脸期待地看着对方。
又绕回白砂糖了。
雯萝有点无奈。这个不行。毛国没有盐池。都是从其他国家东买一点,西买一点。食盐太重要了,长期不吃盐就会导致身体的各种不适。而且盐还可以防腐杀菌,涂抹治疮毒,可以洁齿。甚至许多医者拿它来治疗各种疾病。
许多战争都是因为盐而引起的。像郑国有座大盐湖,这也是他为什么在诸侯国这么嚣张的原因。任何国家,只要有了盐就有了财力。
说实话,这次算是跟郑国结下梁子了,恐怕对方会在盐上刁难。
“翁主。”苏棠大步走进来,“郑国说今年盐的产量不好,暂时不能卖给我们了。”
瞧,来的多快。
她轻轻叹声气,受制于人的感觉真不好。“好歹撑过八月,那时候城墙完工,七万奴隶走了,我们人不多,用盐就少多了。”
“翁主,现在就要撑不下去了。盐库告罄,每年都这个时候买盐,正好我们与郑交恶。”苏棠皱着眉头。
“跟其他国家买点呢?”她问道。
“恐怕也是杯水车薪。”苏棠摇头。
“怎么,毛国没盐了?”熊耳有点幸灾乐祸,他本人已经实惨,但是看到比他更惨的人,立刻有了一丝幸福感。如今盐都掌控与君主手里,根本没有贩卖私盐的可能。这可不是从隔壁国家溜达一圈就能顺手买包盐的问题。
“要是我们自己能造盐就好了。”苏棠又嘟囔一句。
“你们有没有盐湖,也没有盐井,更没有岩盐。”熊耳继续嘲笑,“我们倒是有点盐井,但是盐井壁经常崩塌,而且又很浅,不好汲取盐卤。不然你道郑国为何那么嚣张。”
雯萝看向熊耳,“你们楚国不是有海吗?难道没有海盐?”
“你道海盐好弄吗?先得用草木灰吸取海水,然后再用水冲淋变成卤盐水。最后用锅来煎,极费材草,产量还小。”
“煎盐?”雯萝脑海中突然跳出一个念头,“你们制盐都得煎吗?”
“当然啦。”熊耳道。
这就是海卤煎盐了,雯萝想了起来。
熊二刚才说盐井壁经常崩塌,也钻不深,这是因为这个时候取盐,井口通常都挖的比较大,井里面没有固定的东西,当然会崩塌。等慢慢地,钻井技术发达了,自然能打出很深的盐井。
这技术,她有啊。她突然有了一个既能把盐价降下来,又能打击郑国,让郑国从此不再靠盐来称霸诸侯的主意。
“殿下,我若帮你坐稳太子的位置,你怎么谢我?”她笑盈盈道。
熊耳眼睛一亮,“莫非姬候要给我白砂糖的制法?”
“不是糖,是盐。”
“盐?”熊耳以为自己幻听了,毕竟一个正在遭遇食盐危机的人,上一瞬还担忧自己是不是没盐吃,下一瞬就告诉他,我教你制盐哦。
熊耳面无表情,墨染流却把神游的目光投到雯萝脸上,并且变得极为认真。
“殿下,我的国家是没有盐地,但是你有啊。我能帮助你把产量提高数倍,且方法简单,没有煎盐那样费时费力。”她信心十足道。
北宋开始,人们才发现了晒盐的方法。但是技术不够,产量很低,所以沿用煎盐的人很多。一直到清朝光绪年间,才有了沟滩之法。利用地势,在海边修建盐池,直接把海水引进去。
她要教熊二的就是海边取盐的方法。这个方法会使楚国一举成为产盐大国。但是为了防止楚国一家独大,她还要把如何钻取盐井的方法告诉其他诸侯国。这样盐价会降下来,既打击了郑国,又使天下获利。
“倘若姬候真的能做到,随便姬候提什么要求,”熊耳顿了顿,“只要不损害楚国,什么都可以。”
“我的要求不过分,”雯萝笑着说,“我只要楚国以后卖给毛国盐时,比其他诸侯国便宜三成就行。怎么样?”
“可以。”熊耳一口应下,毛国才有多少人,便宜三成就三成。
“我会将写好的玉圭给殿下带回去,楚王刻好玉圭后,殿下再带过来。待祭天后盟约生效,我就告诉殿下这个法子。”
“好,一言为定。”熊耳道。心里非常欢喜,都说姬候家有祖传的天书,果然名不虚传。他这次没白来。欣喜中瞥了一眼墨染流,哼,还亲兄弟呢,关键时候一点靠不住。
因为今天太晚了来不及赶回去,所以熊耳还得在墨染流房中留宿一夜。但是与他刚来时愁眉苦脸不同,这次他几乎是迈着轻快的脚步洗漱,嘴里还哼着楚乐。然后美滋滋地钻进被窝。
墨染流熄灯后,在另一张床上睡下,才刚阖眼,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咔擦咔擦”。他皱皱眉翻了个身,卡嚓卡嚓声更响。
“耳,在做什么?”他不耐烦地问。
“呀,被发现了,不能告诉你。告诉你你也不喜欢吃。”熊耳捏紧自己的小荷包,“姬候给我的。”
黑暗中一下子听不到墨染流的声音了。
熊耳侧耳倾听了一阵,一点响声都没有,以为对方睡着了,忙又摸出一颗冰糖塞进嘴里,“咔擦”。
“点灯。”
无比冷漠的嗓音。
“吵着你了?”熊耳有点怯怯,“我不嚼碎了,我含着吃。”他这王兄毛病贼多,睡觉极轻,不能有一丝响动。
“点灯。”
好吧。熊耳爬起来摸摸索索把灯点着。
“拿来。”墨染流坐起来伸出一只手,黑发如瀑,眉目冷峻。
“你又不爱吃甜的。”熊耳嘟囔着,光着脚走过去,赌气似的用力把小荷包放他手中。
墨染流轻轻一抖荷包,抖出来一坨因为天热,有些融化黏在一起的冰糖。
他垂下眼眸,盯了一阵,嗓音有些轻,“翁主给你的?”
“是呀。”熊耳不耐烦道,“看够了快点还我。”
墨染流沉默了一下道,“奇怪,我怎么没有见过?”
“那你现在见到了,快还我,我不吃了。”熊耳道,同时心里有点奇怪,王兄他不属貔貅的啊,怎么干吞不吐了。
“她为何给你?”墨染流眉目清冷地注视着黏冰糖。
“可能她知道我爱吃糖吧?”熊耳有些不确定地回答。
“她知你爱吃糖?”墨染流有些疑惑地扫了他一眼,下一瞬轻轻道,“她可不知我爱吃什么。”
“那你得说啊,”熊耳更奇怪了,“你就是这样,老把话憋心里,不说出来让别人猜啊?你瞧我说了我爱吃糖,姬候就给了我这个好东西。”
墨染流更沉默了。他虽然智商超群,人情世故也不在话下,但唯独没学过如何跟女孩子相处。
“是这样吗?”他垂眸轻喃。
“是啊。”熊耳打了个哈欠,“好啦,给我吧,我们睡吧。明早我还要赶回楚国去。”
墨染流飞快得把冰糖塞回荷包,打上结,塞到枕下,冷冷道,“我的。”
接着躺下、阖眼、睡觉。
熊耳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不过他并不意外,小的时候熊染看上什么东西了,也是干脆利索的一句“我的”就宣告了所有权。
他悻悻地返回床铺,熄了灯,躺上去睡觉不提。
第二日,一大早连饭都没吃就返回楚国。
雯萝吃过早饭,正准备让人叫吕麦过来说油菜花菜籽的事情。就听墨染流派人请她过去。
过去后,殿中无一弟子,只有墨染流一个人在用铅笔花着什么。见她进来,放下铅笔道,“翁主找到将天书透露给郑国的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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