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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学在扶风的反响特别好,毛人们抢着把自己的孩子往进送。就连士族阶层听说幼学是翁主所创,也想把自己的孩子从国学里叫出来送进幼学。但是一听说幼学只教授文字和算筹,就立刻打消念头。
陈阿叔找来十几个家道中落的士,又从国学拨来几个人当管事。因为短短几天,就有上百人报名。从七岁到十二岁的孩童都有。若不是规定七岁以下不开蒙,来的人会更多。
宽敞的学堂里,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地上照出斑驳的光影。学子们盘腿坐在书案后面,有的小心翼翼摸着铅笔、橡皮和几页纸订的小本。有的好奇地看着镶在窗框上的玻璃,声音低低地议论那是不是冰糖做的?相约一会儿去舔一下,看甜不甜?
按年龄大小,每五十个人一个班。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块两米多长的黑色木板。地上搁着半盆水和一块布巾。一切都那么些新鲜有趣,生机勃勃。
新奇的事物震撼着这群毛国的小孩。与平常一样的普通日子,却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同寻常。
院子里的大铜钟被撞响了。一名中年士人走了进来,空气立刻肃静下来。一双双小眼睛紧张地注视着他。
中年士人清咳了两声,莫名也有了一丝紧张,因为他看见了学堂的管事,陪同着一位穿藕紫色深衣的少女一同站在窗外。
是翁主。
中年士人瞳孔微微一缩,强作镇定地从书案上拿起一根白色的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大大的两个字,毛人。
接着拿起书案上的教鞭指着念道,“这个字念毛,这个字念人。连起来就是毛人,毛人就是我们自己。”
这番话说完,立刻就觉得心中轻松很多,接下来的教学也非常流畅。
他很久以前也当过国学的教习,但是那沉闷的学堂,整齐划一跟念经似的跟读,在炎热的夏日里,连他都要睡过去了。
想到这里,他瞥了一眼搁在教室角落的冰盆,心里惊骇不止。翁主竟然如此重视幼学,不收一枚刀币的学堂,还给搁着降温的冰。
小花是一名七岁的女娃娃。本来家里面是只给她阿兄报名的。她自在家中跟着祖母干活。但是给阿兄报完名的没两天,翁主竟然发布政令,女童去幼学学习文字的话,幼学就管一顿昼食。
这条政令在毛人中立刻炸出了一个惊雷。
一顿午饭啊,相当于省出了一半的口粮。比起小女娃在家里干的那点可怜活计,当然省顿饭钱更实惠。
于是,她就这么跟着阿兄来了。阿兄十二岁了,被分到甲五班,她在丁三班。
上课了,她一动也不敢动,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黑板上的毛人两个字。待先生让大家在本子上练习一下的时候,她无比珍惜的拿起商肆里才有的铅笔。先用手指头在书案上写了好几遍,才小心翼翼地在洁白的本子上,轻轻写下了毛人两个字。
这时,她看到窗外一名漂亮的姐姐笑眯眯地看着她,她脸一红,小手悄悄捂上了本子,遮住那两个歪歪扭扭字。
但是那个大姐姐,用口型说很棒。
她心中涌起小小的欢喜,移开手掌,顿时觉得这两个蚯蚓一样的字不那么丑了,简直漂亮极了。她扭头再看那个漂亮姐姐,人就不见了。她一着急,支起身子往外看,窗底下开着一丛紫色的小花。莫非是花妖?
“那是翁主。”先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身边,小花扬起小脸疑惑的看过去。
“你们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再没有一个国家的君主能比得上翁主,如此智慧,如此仁慈。好好的学习,以文字作为依托,将来去学习更高深的知识。这就是翁主给你们的机会。”
学堂里的小孩眼中闪着似懂非懂的光芒。
小花别的不明白,但唯一确定的是,如果不是翁主,她一定在家里做活,而不是跟阿兄一样,可以坐到明亮的学堂里,用珍贵的纸来写字。她握紧铅笔,坚定无比地又写下那两个字。
生为毛人,真好啊。
雯萝跟着学堂的管事到了后院的庖屋。
“昼食是馒头和清炒油菜。”管事指着旁边几个正在洗油菜的婆妇道,“明日吃面条。”
雯萝点点头,虽然只是很普通的饭食,对于平民家的小女孩来说,简直是大餐了。虽然她的政令中,每个月给男孩女孩分的粮食一样多。但是在绝大部分的人家里,女孩子还是吃的不好。因为男性是家用的主要来源,所以,男性的地位在家中非常高。
“翁主既然给女学子供应一顿饭食,为何不一视同仁,给其男学子也供应饭食呢?”管事有些疑惑。
“一顿饭食不多,但是来幼学学习,就是图一顿饭吗?”雯萝慢悠悠道,“如果来幼学只是为了吃饭而不是为了多一个技能,那么我开设幼学就像是一个笑话。我希望子民可以珍惜幼学,而不是把它当成省钱工具。”
“至于给女学子供应饭食,是因为她们本来在地位上就跟男童不平等。所以我想为她们争取一个受教育的权利。这两件事,一样,又不一样。”
管事点点头,一点都不意外,有女君主统治的国家,女性的地位自然会得以提高。就比如他家的婆娘,自打翁主上台,她的嗓门也越来越大了。
两人又走到一间学堂,里面的先生正在教授算筹。他指着黑板上的1234,口里略生疏地教导。
管事看到这里,肃然起敬,“翁主叫人送来的新算筹,老朽熬夜看完。真是简单又方便。那个九九乘法口诀,竟然如此神奇,我昨日统计学子人数,简单地就心算出来了。可以见得,这个新算筹,大家学会了,在生活中还是多么的便捷。”
雯萝点点头。
但管事话锋一转,非常严肃道,“翁主,这个新算筹不应该教给平民。这是国术啊,是毛国最珍贵的知识。应该放到国学里面,教给士族的子弟。”
“可以放进国学里,但是如果可能,我希望毛人都学会。”雯萝漫不经心地揪下探过来的树枝上的小花。
“让毛人都学会?”管事愣了一下,“那如果被别的诸侯国知道怎么办?”
“知道的永远是上层,别的诸侯国肯定没有我全员扫盲的想法。”雯萝揪着花瓣扔进一旁的水池里,“上层每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新算筹不过只能为他们偶尔增添乐趣,发挥不了作用。但是让所有百姓都学会,则可以大大提高起来效率。”
管事如醍醐灌顶,一下子醒悟过来,“随后我会鼓励学子们,将在幼学里学到的东西,回去以后教给他们的父母。文字和算筹一直是贵族的专属,相信这个对平民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
雯萝冲他赞许地点点头。
管事立刻有了工作的正确方向,原来让文字和算筹普及给毛人,才是翁主的真正目的啊。
但是幼学在扶风轰轰烈烈,到了三座新城,却遭到了当地贵族和上层士族的反对。
雯萝翻看着新城上层的名册,“去带话给他们,待在毛国就得听我的话,不然我可以让新城从此再没有贵族。他们现在也可以选择舍弃毛人的身份,去追随旧主。但是仅限于这个月底之前。月底前没有顺从或者离开,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她算了算日子,红唇微翘,“似乎只剩下几天了。”
新城的贵族又惊又怕,召集家中族人商议。到了月底除了一家贵族搬出了新城,奔向应国王都的方向。剩下的人都安如鸡。
大家都不傻,日渐建起的雄伟城墙,和扶风城不停传过来的新鲜玩意。都让他们知道了一个冉冉升起的国家应该是什么样的。
退一万步来说,在这种动不动发生战争的动乱时代,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呢?应国又穷又搓,若不是有个来自晋国的夫人,早就被大国吃干抹尽了。待在这种给别人做小弟的国家,有什么前途?
至于那些平民,想认字就认吧。仔细想想也挺好的。不然主人家让找本甲书,他翻来一本乙书,简直浪费大家的时间。
四所窗明几亮的幼学,就这么在四座城池里,生根发芽起来。若干年后,一些名士再回到给自己带来启蒙的幼学时,那种突破阶级的怅然,让他们更加感谢那个给他们创造学习机会的君王。如果不是她,自己大概还在地里刨土呢。
——
派到秦国的探子回来了,带回一个令人意外又陌生的名字,赢凌。
他让秦国焕然一新,一夜之间学会了好几种毛国赖以生存的制造。又因为秦国地大物博,人力丰富。价格立刻压了下来。生意人看中的是利润,自然天平倾向到了秦国。突然间,没有大国肯跟毛国做生意了。
就连一向温和的周天子也说,“哎呀呀,我是真喜欢这次的陶瓷豆。这个橙色鲜亮的就像我昨天吃的橘子。但是如果价格可以再亲民点就更好了。这样吧,你先拿回去,我再考虑考虑哈。”
“至于这个白砂糖和酱油醋,这个月就不需要再往过送了。因为我已经买了秦国的了,哈哈,没办法,他们卖得便宜。”
雯萝知道这个消息以后,沉默了半天后,唤来苏棠,“你对赢凌有多少了解。”
苏棠自然知道这是毛国生死存亡的大事,他皱着眉仔细思索了一阵道,“说实话,在我这次回谷之前,我从未见过赢凌。只在旁人嘴里听到过。”
“我去求学的时候,他不是回秦国,就是在游学的路上。这次回去后,我见到了他,肤色很苍白,神情漠然,有种上位者的肃然。不与任何人说话,只沉默地在旁边站着。”
苏棠抬起头,“翁主,这就是我唯一跟他打过的交道了。”
雯萝点点头,“你对这次秦国造出跟我们毛一样的东西,有什么看法?”
苏棠怔了怔,“这很巧,赢凌一回去,秦国就像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我知道翁主在怀疑什么,但是夫子绝不会是他。”他哑然失笑,“不说别的,我在谷中学习时,从未吃过白糖,吃过醋。如果夫子这么厉害,为何不造出这些改善自己的生活呢?”
雯萝忖量了一下,确实是这样,如果鬼谷子是她的老乡,如果赢凌是鬼谷子,那么为什么他在谷中的时候,一点迹象都没有,反而出了谷,回了秦国才突然造出这些?
但是话又说回来,那些东西也不是假的啊,难道真是毛国出了奸细?可是白糖、酱油、醋可以解释,那瓷器呢?
真是一团乱麻。
“翁主,事情已经如此了,我们只能暗访,看消息有没有从毛国泄露。然后就是想办法破了这次的危机。不然以后,列国只知道秦国,毛国又会被遗忘在边缘。”苏棠道。
雯萝点点头,“这也不难,秦国既然想把价格压到最低,企图把我们逐出列国。那么就把白砂糖和酱油、醋,以及素油获取的配方公布于众吧。”
苏棠一震,“翁主这是要玉石俱焚?那我们毛国以后怎么办?依靠什么生存?”
“这些只是民生用品,其实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制出的。只不过质量有所差别。”雯萝红唇轻弯,“没有这些,我们还有别的东西。其实,我本来可以把这块利益让给秦国,但是他们实在太不给人留余地了。既然如此,那么大家就都别要了。”
“我们可以做的委婉点,将白砂糖、酱油和醋的配方卖给各个诸侯国,就当换取最后一块金吧。”她微微一笑,“看起来,就像是穷途末路的人卖掉了祖产,也不奇怪。”
苏棠点点头,“我去办。”
苏棠走后,她立刻唤出水镜,不管对方是谁,就算是组团穿越,她也不信能有她的配方多。
手指在水镜上轻划,停留在火碱的图标上面。
想起前日她路过一座院子,看见宫女正在用捣衣杵捣衣,还时不时把草木灰抹在衣服上继续捣。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洗衣方式了。
到了唐宋,才发明出了猪胰子皂。猪胰子和草木灰拌在一起晒干,用的时候切一块就行。
等澡豆出来就更厉害了。澡豆是用皂荚、猪胰,配上鸡蛋清、面粉和各种中草药,效果据说非常好,十日内白如雪,二十日内凝如脂。
雯萝以前就喜欢看这些东西,因此也记着其中的几个配方。她决定跟皂基配在一起,增加清洁效果。
制皂是需要烧碱的,很长时间人们都在草木灰里提取碱。但是这种方法既慢,产量又低。直到后来发明电解盐才得到烧碱。
好在水镜直接就能买到各种物质。她点了烧碱,没有用真人配送,面前直接就出现了十纸袋。接着她又拿出纸笔,简单的花了桃花、正方、星星和桃心的图案。然后吩咐人叫来陈阿叔,把烧碱交给他,“派人把白砂糖的院子移出来,那里如今不需要保密了。”
“为什么?”陈阿叔愕然。
“想必你也听到了风声,秦国如今也会制白砂糖和酱油醋以及素油了。”雯萝淡淡道。
陈阿叔立即跪下,满目惶恐道,“翁主,小鱼他绝对不可能出卖翁主,如果他敢做出这样的事,我全家愿效仿李将军饮下鸠酒。”
雯萝没想到陈阿叔以为自己怀疑他,她忙站起身下来亲手扶起他道,“我并没有怀疑陈家。事实上,我一直很感激阿叔。即使心里再不赞同我,也会全力支持。老李将军的事情,我一直很难过。我也不想阿父小时的玩伴最后得到那样的结局。如果可以,我希望永保阿叔子孙后代的富贵荣华。”
陈阿叔被这一番话感动的老泪纵横,哽咽地说不出来话。其实他心里经常暗暗吐槽雯萝,觉得她老败家了。但是翁主却替他想得好好的,子孙后代永保富贵荣华。这意味着什么?陈阿叔再清楚不过了。
人活一世,不就为了家族血脉的延续吗?他激动地恨不得把心刨出来,告诉雯萝他老陈家有多衷心。
好不容易安抚好激动地浑身颤抖的陈阿叔,雯萝让他记下来做肥皂的步骤。陈阿叔立刻把小本本掏出来,然后习惯性地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锅内烧好水加入纯碱,就是我给你的这个。等火碱化开后,加入大豆油。一边加热一边搅拌。等锅里的东西煮沸后,把火降成小火,熬煮一整日。然后放入食盐,等锅里的东西凝在一起,成为浓稠的东西。”
“然后把我给你的图纸上画的东西,打造成模子。把锅里煮好的皂液倒进去,等凝固了弄出来就行了。”
“翁主,这是吃的东西吗?”陈阿叔问。
“不是,是洗衣服的。”雯萝道。
“用大豆油洗衣服?”陈阿叔心里败家两个字刚刚冒出,就立即伸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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