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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照例又是开会。
李书意坐在上面把事情一件一件地安排下去,下面的人却是苦不堪言。
这李书意是疯了吗?几天的工作非得压到一天来做,他孑然一身倒是无所谓,那别人不是啊,谁不是有妻有子的?
这些人都是人精,心里腹诽个不停,面上却一点也不显。临到散会了,听李书意说自己要出差去林城一趟,两天后才回来,所有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又都暗暗决定今天加班加点也要把工作做完,谁也不想在李书意出差期间还跟他电话视频讨论,太可怕了。
等李书意开完会回办公室,唐雪一见他就迎上来道:“李总,我已经给左助理打过电话了。”
“他怎么说。”
“白总也在开会,左助理说散会后他会转告白总。”
李书意点头。只要让白敬知道他要去林城就好,其他的也不用多说,白敬向来不过问他的私事。
唐雪欲言又止地看着李书意,一直到李书意坐回办公桌前,重新埋首于工作中,她也把话没问出来。李书意对外说要出差去林城,可是他没有让自己安排任何行程,唐雪心里隐隐不安。
中午郑律师又过来了,唐雪给他端来咖啡,他颔首道了声谢。等唐雪走了,他才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了李书意。
李书意一言不发地翻看着文件,翻到最后落名的地方,提起笔就要往上写。
“李总!”郑律师忙出声打断了他。
李书意笔尖一顿,抬起头挑眉问:“怎么?有问题?”
“没……没有。”郑律师干巴巴地答,咽了咽口水又道,“我必须提醒您,一旦签了名,就再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李书意闻言勾起嘴角笑了笑,垂下目光毫不犹豫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到吃饭时间,李书意走出办公室问唐雪:“中午有空吗?”
唐雪站起身呆呆地看着他,李书意手里拿着郑律师带来的文件,漫不经心地晃了晃:“请你吃饭。然后,有事想拜托你。”
唐雪点头,跟着李书意一起走了出去。她心里一点绮念也没有,反倒是觉得,从李书意出院以后,这看似风平浪静的生活中,她一直在等的,又一直逃避不想面对的事,终于是来了。
下午又是一阵忙。
来找李书意的人却发现,他这位见人三分笑,美艳到极致的秘书,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变得冷若冰霜起来。以往那含着笑意的美眸跟藏了刀子似的,不管谁跟她搭话想探李书意近况,她通通不理,半点面子也不给人留。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下班时间。
李书意把手上最后一点工作做完,把电脑里存放了他私人内容的文件夹全部删了,然后关掉电脑,把办公桌上的文件都分类放好。再把那支陪伴了他很久,笔帽有些微破损也舍不得换的笔合上,慢慢放进了笔筒里。
走到门口,最后又看了一眼这间办公室,李书意收回目光,关上了门。
唐雪还在座位上埋头工作,李书意走过去蜷起手指在她办公桌上叩了叩,唐雪抬起脸来,李书意笑道:“唐小姐,下班了。”
唐雪勉力维持住自己的表情,轻声道:“李总您先走吧,我等等再走。”
李书意目光落在她脸上,原本想好的话终究还是没说。
他怕他一出声,眼前的人就要哭了。
太认真的道别其实不是好事。
李书意转身离开,唐雪看着他的背影,等人彻底看不见了,她低下头,眼泪从眼眶里一颗颗落了下来。
李书意到了楼下,他安排的人已经到了。两人看到他忙问了好,等他的车开出去后,也开车紧跟了上去。
途中李书意接到了宋潇潇的电话,他有些意外,宋潇潇却是一听到他的声音就笑个不停,连话都说不清楚。
李书意也不催她,等她稍稍平静了,才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你还没听说?”宋潇潇显得异常兴奋,“白敬那个好外甥还真是没让我失望。”
李书意愣住,皱眉问:“怎么回事?”
宋潇潇又是笑,好半天才断断续续跟李书意把事说清楚了。
白昊后来又找过她,问宋富华害死他父母的事。她见李书意都说了,也就不再隐瞒,把事情完完整整交代了一遍。包括靳言来找她,说想一个人解决所有事,不让白昊知道,不要影响他和宋思乐感情的那些白痴想法都说了。
当时白昊听完阴沉着脸走了,宋潇潇也没放在心上,哪知今天突然收到消息说白昊开枪打伤了宋思乐,自己也受了伤,两个人一起进了医院。
“李书意你知道吗,宋思乐都疯了,白昊没把他打死,他自己对准太阳穴来了一枪。要不是身边的人动作快,当场就交代了。”宋潇潇“啧”了一声,“看不出来啊,我这个弟弟还是个痴情种。”
李书意没跟着幸灾乐祸,沉默了一下才问:“伤得严重吗?”
“不算严重,那一枪打在了宋思乐手上,白昊也只是皮肉伤,住几天院就好了。”
“我知道了,靳言的事你记得保密。”
宋潇潇看他们狗咬狗很是开心,听李书意说话的语气这么平静还觉得不解。
李书意却没多解释。不管白昊再做什么,靳言受到的伤害都无法改变了,而且那小孩要是听到这种事,不会觉得解气,只会为白昊着急。
那是个比他还无可救药的蠢货,要不然,他也不会想着把他带走。
宋潇潇突然收起笑,懒洋洋道:“李书意,先说好了,就算以后宋思乐跟白昊在一起了,我也不会给白家面子。”
宋潇潇现在不算完全掌权。宋富华死了,宋思乐是个带把的,自然还是有老东西想保他为他出头,而不承认她这个逼死了亲生父亲大逆不道的畜牲。
当然,再给她点时间,她会让他们知道,她还能有多畜牲。
李书意淡淡道:“随你,你想如何便如何,白敬不会管这些事,你只要能让公司挣钱就行。”
宋潇潇恍然大悟道:“说得也是。”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李书意挂了电话后觉得有些可惜,他跟宋潇潇早些认识就好了,两个人说不定能成为挚友。他很欣赏宋潇潇的性情,这也是他不再把心思花在宋思乐身上的原因,把宋潇潇推上位了,宋思乐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到了目的地,过了一个个熟悉的门岗,等车停下时,李书意发现吴伯已经提前得到消息在门口等着了。他一下车,吴伯就迎上来,难掩激动道:“李先生回来了!”
李书意笑:“我回来拿点东西。”
吴伯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来。
李书意解释道:“我把余下的东西带走,以后就不再过来了。”
“怎么会……宁少爷不是已经……”宁越回家了,吴伯一直以为白敬和李书意和好了。怎么听李书意的意思,两人却是要彻底分开了?
李书意猜想吴伯是误会了。宁家本来就在a国,白敬带宁越回去不奇怪,再说两人戒指都戴上了,下一步也该见家长了。
他不说话,吴伯也没再往下问,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看着白敬长大,总觉得白敬对李书意并非无情,也暗自提点了很多次,可白敬从来不当回事。想来,或许真的是他错了。
吴伯心头失望,也只有跟着李书意往里走,那两个男人也跟在他们后面。进了客厅,李书意目光先落在楼梯口挂着的那幅壁画上,转头跟那两人道:“你们把这个拆下来。”
那两人应声走了过去,吴伯惊道:“李先生!”
李书意看着那画,又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这才笑道:“我以前以为自己看得透,觉得自己洒脱,可以随时抽身。但你看看,我有意无意带了多少东西回来,多急着想证明自己是这里的主人。”李书意停顿了一下才缓缓道,“白敬恶心我,也不是没有道理。”
“少爷……少爷没这么想。”吴伯开口,可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李书意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人,心想他要是知道三年前白敬想让他死,不知道会被吓成什么样。当然他也绝不会说,这件事他至今不觉得白敬有错,他可不想站在道德制高点,拉着身边所有人一起批判白敬。
事情有因有果,他自己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来也挺不可思议,他和白敬居然能在一张床上相安无事地睡了三年。按理来说,他们这种,就算要睡,也应该穿着防弹衣,腿上别着匕首,枕头下藏着枪才对。
李书意想想那画面,觉得好笑,又觉得挺可悲。
“我去卧室。”见那些人还在弄壁画,李书意跟吴伯说了一声就往楼上走。
卧室里没多大变化,李书意上次走时就匆匆带了一些衣物,这次他把自己那个大行李箱拉了出来。他不是个注重物质享受的人,所以东西不算多,很快就收拾完了。只是从柜子里翻到自己买的戒指时,李书意愣住了。
他把戒指拿出来,看清里面刻的他和白敬的名字,一时间就有些无奈。他总嘲笑别人蠢,可看看,看看他又做过些什么。
想到当时送了戒指以后白敬没回应,他默不作声地自己把戒指戴上,最后又灰溜溜地摘下来……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李书意真想回到一年前,在那个李书意送戒指前,先挖个地洞把他埋进去,让那傻逼能找回点羞耻心。
李书意不愿再回忆,把戒指收起来扔进了行李箱里。
他和白敬虽然住在一个房间,但他们一向泾渭分明,东西各放各的。他不会去翻白敬的柜子找那枚戒指,以免不小心动了什么,让白敬觉得他不怀好意。不过他也不担心,那东西应该早就被白敬当垃圾扔掉了。
提着箱子下楼时,李书意突然意识到,他和白敬相识十七年,两个人竟然连一张合照都没有。原来哪怕相识的时光再长,哪怕夜夜睡在一起,他们也从未走近过。
到了楼下,壁画已经拆下来了,李书意又指挥着人,把花瓶,茶具,羊毛地毯……所有他买回来装点这个家的东西都带走,连花房里的盆栽都没有留下。
等到李书意离开时,这个地方已经找不出任何与他有关的东西了。这是他答应过白敬的,他什么都不要,也还他一个干干净净的家。
吴伯难受得不行,李书意的举动无异于在抹杀过去的自己,他虽然面上不显,但吴伯知道他心里一定不好过。
把东西都装上车,李书意再回头时,吴伯还站在门口看着他。
李书意这辈子最受不了的就是长辈对他好,这是他的软肋。这种温情他失去得太早,所以后来每每碰到,他都格外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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