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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端,且说商婵婵回府后,自要先往江氏跟前去请安。
迎面却撞上了三哥商骥,他赶紧与妹妹招呼了一声:“你可仔细些,母亲心情不好,方才还掉泪呢。”
商婵婵吓了一跳,实在想不出什么事儿能叫江氏为难哭。
京中冬日寒冷,各屋暖阁中都设着围炕,炕中摆着云腿细牙桌。商婵婵进门后一眼就瞧见桌上摆了许多精巧的玩物首饰,江氏坐在一旁,眼圈儿微红。
她请过安后,江氏就叫她上来暖和,指了桌上怅然道:“这是从前林夫人之物。”
商婵婵听江氏说了才知,信使从江南回来,林如海除了给商铎的一封信之外,还捎了许多贾敏昔年之物,赠与商婵婵以表对保宁侯府关照女儿的谢意。
当年宁荣二府正是鼎盛之时,贾敏这位独一份的嫡女手里自然都是顶尖儿的好物件。
这些东西到了江氏手里也有几日了,但她唯恐触景伤情便一直搁着,直到女儿今日不在家,才叫丫鬟拿出来。
旁的也罢了,江氏一打眼便瞧见一枚金松鼠翡翠葡萄簪,只见上头的赤金松鼠憨态可掬栩栩如生,那一串翡翠葡萄更是绿的如同一汪碧水一般。
只一看,她眼中便落下泪来。
这原是她当年送给贾敏之物,想来林如海并不知道,只是见这簪子精巧,就送了来。
当年她与贾敏在姑苏云空寺一同拜佛,各自为女儿身子安康祈求。
彼时贾敏膝下无子,十分羡慕江氏已有三子。两人既然一见如故言语投契,江氏便笑着将头上这枚簪子取了下来:“我怀长子时,家里老太太还在,听了信儿就欢喜的赏了我这个,说是多子多福的好意思。今儿索性送了你,图个好意头。”
贾敏收下后十分感念江氏的心思,待怀孕之时还特意命人往保宁侯府送过信。
然而不过两三年后,贾敏便因幼子夭折,自身抱病不起,仙逝于扬州。
今日江氏再见了这枚簪子,想起故人音容笑貌,如何忍得住泪。
商婵婵望着一桌子珠宝璀璨,便道:“阿娘,既然是林夫人从前的爱物,这些正该给林姐姐送去。”
她虽然跟条龙似的喜欢囤积金银财宝,但这既然是林黛玉的,她就不肯要。
江氏点点头:“如今倒是不急,我冷眼瞧着荣国府里,从上到下都是不好相与的。史太君虽不至于,但旁人未必不觊觎玉儿的东西。想来林大人也是顾虑到此,才不送去给玉儿,反而做了人情送来了咱们家。”
可见林如海虽然清傲,但对世情并非不通。
与其给了女儿白填了贾家人的腰包,倒不如送给对女儿颇为照顾的保宁侯府。
何况这不过是贾敏当日嫁妆和体己中的极少一部分,剩下的,待来日黛玉出嫁,林如海自然尽数给她。
商婵婵进门时叫江氏的眼泪吓住了,浑然忘了告今天的状,如今听见江氏自己提起荣国府,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将今日湘云的举动告知了江氏。
江氏正在为贾敏伤怀呢,一听此事果然动气。
“他们这起子人家眼里只怕连王法都没了。从前我还道史家不似贾家,一味讲究排场,铺张肆意,据说许多旧例都俭省了,倒是个明白的。原来竟也这般不知教养子女规矩。”
其实史家两位夫人这次还真是冤枉。
史湘云的父亲本是长子,若不是早亡,这侯爵该是他的。如今既然是顺承到两位弟弟头上,史湘云就从侯爷的嫡长女变成了侯府里的长女,听起来虽然像,但地位却一落千丈。
因着此事,两位侯夫人对待史湘云正是重不得,轻不得。重了有人说她们苛待遗孤,轻了又有人说她们溺爱不知教养,可是左右为难。
于是贾母既然爱史湘云,常要接了去,保龄侯夫人便也乐见其成。
而湘云嫌保龄侯府日子过得苦,差不多的针线活都得主子姑娘们自己动手,不比贾家恣意玩乐,当然也愿意往荣国府去。
久而久之,保龄侯夫人哪里管得了湘云,在她面前时,湘云从来就是个乖巧听话的,谁知道去了贾家就能干出这种事儿来。
江氏可不知,也不在乎保龄侯府的苦衷,此时只是冷笑道:“这件事既然叫你当面撞上了,保龄侯府要是个明白的,就该上咱们家解释一番,待来日林大人入京后再去林家登门致歉。”
商婵婵唯恐天下不乱地问道:“要是她们不明白,不肯道歉呢。”
江氏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枚簪子,且不说她一见黛玉就喜欢,就算是为了昔日与贾敏的情义,她也不能见故友的女儿叫人这样羞辱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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