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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宫距离养心殿并不远,只隔着一条宫路,这边儿的一举一动,养心殿几乎全都知晓。
能在御前伺候的都是人精,后宫冷清总共就只有这两个大户,如今永福宫跟昭阳宫起了冲突,这事自然是万般紧要,寻了个姜照处理政事的空子便报了上去。
大太监赵武是姜照最信得过的人,这会儿一直在养心殿中忙碌,听到下面的干儿子添油加醋的描绘,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索性低下头,鼻观眼眼观心,半句话也没开口。
后宫里头谁的风头正盛他不知道,但整个皇宫他也就只有一个主子,他爱宠着谁就宠着谁,哪是一个小太监几句话就能左右的?
偏偏他说的还是那位小公主,真当人家翻不了身?愚蠢,愚不可及!
下面的小太监说罢,姜照的目光便扫了过来,赵武心中一凛,连忙说道:“皇上,此事奴才还不知情,但公主殿下向来乖巧安静,最听您的话,纵然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也肯定是事出有因。”
姜照揉了揉眉心,抬手将下面跪着的小太监赶了出去:“是朕要把这差事交给萱妃办的。”
自从萱妃入宫,他向来贴心的小棉袄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没有了平时的恭顺乖巧,时常与萱妃起冲突。姜照每每感到头痛,阿泠的年纪渐渐大了,宫里却没有合适的人教她规矩,日后她早晚都是要出宫的,总不能要他时时刻刻护着。
他希望看到阿泠跟萱妃和睦相处,至少要学些手段和规矩,她是大周唯一的公主,必须自己立起来。
“是朕这些年把她宠坏了,她以前很懂事的,”姜照有些头疼,深深的皱起眉头,语气中带着不悦,“就算她不同意萱妃的主意,堂堂公主竟跟着下人们起哄,像话吗?!”
“皇上,公主她……”赵武想帮着解释一二,但此时姜照正在气头上,站起了身子打断他,“你给朕住口,都是你这老家伙偏纵她!”
赵武苦着脸不敢再提,心里却直犯嘀咕,若不是有这位主子的默许,他哪能表露的这般明显?再说了,小公主向来乖巧,见了谁都笑,能甜到人心坎里去,谁又能不偏爱几分?
眼看着姜照要出门,赵武连忙追了上去,谁知还没走出殿门,远远地就看到萱妃走来。
姜照脸色稍冷,停下脚步,赵武偷偷瞄了一眼,愣是没看出这其中的深意,刚刚不是还气势汹汹的想去问罪,这会儿怎么就停下了?萱妃可没有这么大能耐。
养心殿里静悄悄的,姜照神色淡淡的坐在书案前,手里握着一本折子,缓缓走来的萱妃有一瞬的恍惚,她刚才好像在门口瞧见了皇上,难道是她眼花了?
赵武轻咳一声,萱妃立刻回过神来,屈膝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姜照漫不经心的放下早已批好的奏折,修长的指节在桌子上轻叩,“爱妃有事?”
皇上竟然什么不知道?
萱妃有事有些不懂了,难道刚才御前伺候的人,都没把这事报给他?看来她还是来得太早,这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跟从下人的嘴里说起,完全是两回事儿。
对上姜照的目光,萱妃有些绷不住,浅笑着应道:“倒也无事,只是听说皇上政务繁忙,总是忘记用膳,不过来看一眼,臣妾实在不放心。”
言语中满是对姜照的关切之意,同样也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很高的位置上,若是先皇后还在,后宫里哪个敢跟皇上这般说话?赵武多看了萱妃两眼,又忍不住去偷瞄书案前的姜照。
“嗯,劳爱妃费心了。”姜照好像没注意到她的言辞,懒散的又拿了折子在看,遭受冷落的萱妃愣了愣,漂亮的脸蛋上浮现一抹尴尬,立刻向赵武投去求助的眼神。
赵武只低下头看脚尖,认真得像是奉了旨。
被晾了好一阵子的萱妃到底绷不住了,她再怎么说都是后宫位份最高的女人,几乎差一点儿就能站在与他并肩的位子上,为此她不容许自己有分毫失仪。
“皇上,”萱妃亲自奉茶过去,轻声提起道,“臣妾把公主殿下的生辰宴定在昭阳宫可好?公主自幼长在昭阳宫,想来会喜欢的。”
姜照手中的动作一顿:“这些事,你决定就好。”
萱妃脸上的笑容浓郁几分,伸手轻按着姜照的肩膀,不经意的提起道:“臣妾本是这样想的,可连珠这丫头不会办事,不知哪里惹了公主生气,连东西都没能送进去。”
“嗯?”姜照微微掀起眼皮,问道,“送什么东西?”
原来真的不知道。
萱妃心中暗叹一声,连忙将午后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她看着姜照始终未起波澜的脸庞,心中竟没来由的有几分不安。
都说皇上他最宠爱的就是小公主姜泠,可前几次的交锋倒也未必,小公主这么多年都被宠坏了,脾气相当大,有时都敢给她的父皇摆脸色,这不是自取灭亡是什么?
萱妃本也不在乎区区一个公主,哪怕再受宠也只是女儿身,她和皇上还都年轻,以后会有很多公主和皇子。可偏偏姜泠不懂事,因不喜她便时常来打搅招惹,让她至今都未曾真正承宠。
先皇后已故去多年,后宫终将会迎来新的主人。
“是几个白玉摆件,寓意极好,”萱妃说着便露出一丝遗憾,“可惜现在都碎了,再也找不到第二件。”
倒是跟刚才那小太监说得差不多。碎了几个白玉摆件,打了几个下人都无关紧要,姜照更在意的是姜泠的态度——身为公主,她可以骄却不可纵,萱妃未必有慈母之心,可她也不能如此落人话柄。
姜照对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小女儿也算了解,自小性子软的不像话,见了谁都带着笑,半点没有公主气势威仪。从萱妃进宫后她才显出些脾气,这是好事,但也要懂得分寸,知道收敛。
无论如何都想不出小女儿大肆行凶的模样,姜照微微凝眉,起身道:“去昭阳宫。”
阿泠一向对他说话算数,绝不会轻易食言,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应该亲自去问问。
姜照一行人来得悄无声息,又正是日落时分,姜泠已被红菱催促着回了房间,生怕沾染了外头的凉意。
余晖之下,昭阳宫的庭院里,红菱带着宫女们收拾满院子的珍稀字画,随随便便拿出去一幅都是价值连城,没人敢大意马虎。
红菱连忙带着宫女行礼,姜照目光掠过地上收了一半的字画,眼中划过一抹柔色。
前阵子听说阿泠把最喜欢的东璧采药图送人了,又接着送去二皇子那儿好几幅,她对这些护得紧,一次出了这么大血,想来该是十分肉痛。
“赵武,把御书房墙上……哼。”姜照说了一半又停下,他现在还生着气,怎么能给她赏赐?该叫她肉疼一阵子,长长记性。
“父皇!”姜泠笑着从房间里跑出来,不管不顾的扑进姜照的怀里,扬起脑袋软软道,“父皇总算是有时间来看我了。”
姜照仅剩的三分怒意又消弭了一半,但想起他还没听到解释,板起脸道:“叫朕来看什么?看看你今天又做了什么好事吗?”
姜泠眨眨眼,神色格外无辜,乖巧道:“才没有做好事呢,倒是画了幅画,父皇要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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