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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大梵天旧址里说开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了明显的变化。
在那之前, 司暮恨不得整个人都黏在谢清霁身上, 离开大梵天后, 他却开始有意识地疏远谢清霁。
这种疏远不是表面行为上的疏远。
他仍住在主峰, 日常来往一切如旧,也继续用心地替谢清霁打点吃食, 无一不精, 有时候钟子彦来请教, 他也神色如常, 有闲心就指点几句。
可谢清霁莫名就觉得司暮离自己越来越远,就连睡前的一句“晚安好梦”,都仿佛成了例行公事。
温和有礼地说完, 便也就算说完了。
谢清霁独自失落,又不知所措, 在处理天道一事之余,忍不住频频分神, 去揣测司暮的心思。
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 连偶尔来禀告事情的明溱都察觉出不对来。
不过明溱倒没想到太多, 只以为风止君是因天道一事太过操劳心神不定, 他劝了几句宽心,便接着禀报了飘渺宗的近期状况和各种安排。
谢清霁挑着几个点回复了, 便又开始沉默。
明溱还想说什么,眼角忽然瞥见半开的窗外,司暮君飘飘然路过的背影, 顿时有点牙疼:“司暮君这是怎么了?我听说他白日里都是在主峰的?”
听六峰长老说,这段时间他有事情要找司暮君,都得往主峰上来。
谢清霁“嗯”了声。
明溱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止住了,只道:“君上若有什么不顺心的,尽管使唤我等。”
比如看不惯司暮君成天在这晃来晃去的,只消喊他们一声,他们立刻团结合作地来将司暮君“恭恭敬敬”请回六峰去。
谢清霁不知他在想什么,又“嗯”了声,总算把过度操心的明长老打发走了。
然而明溱离开了,他的话却触动了谢清霁的某种顾虑。
……谢清霁现在还能强作镇定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司暮仍愿意留在他这里。
他这段时间都在反复琢磨司暮的话,连睡觉也不得安稳,渐渐的,从一开始的茫然不解到有所触动到最终,他终于隐约感受到了司暮的心情。
司暮其实就是第二个他,是吗?
他害怕的事情,也是司暮害怕的。
他伤心的事情,也会让司暮伤心。
他们都是一样的啊。
谢清霁垂了垂眼睫,低眸看手中玄色暖玉雕成的小狐狸。
这暖玉实属难得,他翻了好久,才从清虚君留给他的小宝库里找到的,仅此一块,巴掌大小,再多的都没有了。
故而他也不敢随便下手,这两个月来用普通的灵玉试了无数次,确保能万无一失了,才谨慎落刀,雕刻出这么一只小黑球来。
耗时三日,成品堪称完美无瑕。
每根狐狸毛都细致到极点,那狡黠中带着不羁的神态,更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之前雕的那只灵木小白狐和这只小黑球相比,仿佛是稚儿劣作。
说起来,那只木雕小狐狸约莫还在大梵天里呢……
那天司暮与他说完话,便转身离开了,谢清霁仓皇之间,只顾得披了外衣,捡起司暮用来缠他的红线,便匆匆跟上。
那木雕小狐狸就此被遗弃。
想着想着,谢清霁又有点难过,觉得自己坏得紧,司暮说得没错,他从来只顾着自己的想法,从来……
从来就没有想过司暮的心情。
要是司暮这次真的生气了,会不要他吗。
想到这个可能,谢清霁坐立难安,他将玉雕小黑狐收好,沉吟了许久,终于站起身来,下定了决心。
于是这天夜里,司暮刚刚躺下,便听见有人叩门。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会来找他的人,只有谢清霁。
司暮在听见第一声后就立时翻身坐起,几乎是下一瞬身形便挪到了门边,抬手刚想开门,硬生生顿住。
指尖绷直了好一会,才慢慢落在了门板上,脑子里各种念头混乱成一团。
这些日子里,司暮是有意和谢清霁拉远了距离的,他想给彼此一些冷静的时间和空间,渴盼着谢清霁也能懂一懂他的感受。
可每日里他悄悄地看谢清霁,他那没心没肺的小师叔,却总是一派冷静,好似无事发生的模样。
司暮咬了咬牙,他也不知道谢清霁有没有想明白什么,他只知道再这么下去,他得先煎熬疯了。
好生气啊。
他想了许多,想见谢清霁,又怕谢清霁过来,只是为了说些他不想听的话,纠纠结结的,最后决定还是回去躺着,只当自己睡着了。
然后下一刻他的手就背叛了他的脑子,吱呀一声,不受控制地拉开了门。
谢清霁在门外也是紧张地要命,司暮开门前的短短片刻间,他脑海里同样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司暮睡了吗?这大晚上的,会不会惊醒司暮了?可他见着司暮刚刚才熄了灯,应该也只是刚躺下而已……那要是见了司暮,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司暮要是不给他开门怎么办?
他忍不住偏头看司暮的窗,发现那窗关得紧紧的。
司暮要是不给他开门,他……他就敲窗!
谢清霁胡思乱想着,横竖以前司暮也这么做过,他也是可以学学——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两相对望,夜里的寒风似乎都因他们的视线对碰而有片刻静止。
司暮:“……”
司暮恨恨地盯了眼自己的手,恨不得给剁了,但既然门开了,他也无可奈何,只能状若随意地问了声:“怎么了吗?”
谢清霁抬眸看司暮,各种念头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句怎么了轻易打断,转变成霎时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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