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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照松还真有两把刷子。石欢颇为意外,她瞥了照松一眼,他正板着一张严肃的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上的动静。
阵阵铃音不急不缓地响着,与之相比,江里的动静显得越发急促——整个江面好似煮开了的沸水似的,咕噜咕噜地开始沸腾起来,几乎要将整条江水搅个天翻地覆,甚至还能隐约听到江水下传来水鬼们痛苦的尖叫声。
脚下的船板也随之在颤动,照松摆着的香炉和蜡烛也被水下的动静震歪了。
……那些水鬼该不会要把船给掀了吧?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石欢察觉到船板之下的阴寒之气一凝,突然之间,水下有什么东西猛然撞上了他们脚下的木船,这一股撞击力大得可怕,一举连人带船撞离了江面。
这突然的一下就连石欢也措手不及,她只见到船里的东西上下颠倒,照松惊得向她伸出了手——随着半空里这一滞,轰地一下,所有东西都被狠狠拍在水面上,石欢三人也重重摔进了水里。
无数水泡在耳朵里咕咚炸响,冰冷的江水刺骨,掺着水下恶鬼的无尽怨气。石欢落水前就在口中含了口气,不至于摔进水里以后会窒息,她划了一下,咕噜噜的白色水花遮挡了她在水里的视线,只能依稀见到有黑气在她四周凝聚。
水下危险。
石欢屏住一口气径直向水上游去,所幸摔得不深,两下功夫就浮上了水面。
一出水石欢就缓了一大口气,目光四下一扫,经刚才那一遭,江面上一片狼藉,船被掀了个底朝天,破碎的木板漂得到处都是。
江面上只有石欢一个人,不见渔民和照松的身影,而水面上那翻滚的水花从未停过,且阵势越来越大,向着石欢汹涌而来。
扑腾的水花之中,有一只只猴子模样的长毛水鬼面目狰狞。
来者不善,石欢轻啧一声,她扬了从未放开过的大刀,向着水鬼们游来的方向举刀竖劈而下,轰然一声巨响,整个江面被劈开一道长长的裂缝,溅开足有两米高的水帘,卷席着无数水鬼们的断肢残骸。
紧接着水帘哗然砸落,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因这一招,石欢感觉到身周的黑气顿时一散,那些水鬼们不敢再近她身旁了。
照松怎么还没上来?难道被拖进水里淹死了?
已过去了好几分钟,再在水里淹着他就真的要死翘翘了。
石欢吸了口气,往下一扎,再度沉进了水里。
水里的视线依然不甚清楚。
石欢眯着双眼直直往水下游去,不比江面上的绿中透黑,水下干净异常,虽然光线有些昏暗,但她还是能清楚看到水下的景象。
这一片水域的江底广阔,却不见一寸泥沙翻滚。整个江底由累累白骨堆积而成,无数尸骨沉浸江底,堆成一座座隆起的小山。这一片刺眼的惨白,居然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么多尸骨……不知道这个村子到底活祭了多少人。
石欢漠然收回了视线,她掉了个头继续去寻照松。
在水里呆了这么久,不知他还有没有气。
石欢握着刀缓缓往前游着,用有限的视线寻找着照松。
这水下阴气重重,有不少鬼怪在石欢不远的地方游窜,它们有的是娇柔又惨白的女子模样,有的却是浑身长满长毛的猴子模样,一齐齐从四面八方涌来,猩红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她,却迟迟没有向她靠近。
在水下动手对石欢不利,它们本可以一举冲上来对付她,但是它们只是远远看着,目光灼灼的,似乎在谋划什么。
它们不动手,石欢也按住不动,她又往前游了一会儿,总算发现了照松的身影。
照松都让水里漂浮的黑发紧紧缠住了,那些黑发像海草一样紧缠着他不放。他正费力地用一把铜钱剑砍扎着四周咬他的水鬼,可到底在水里呆了太久,肺部空气稀缺到快要爆炸,压根就没了多少挣扎的力气,白眼都往上翻了起来。
眼看照松就要翘辫子了,石欢双手握上了刀把。在水里使刀要的力气远比水外要的多,她屏住一口气,汇聚灵气运转于全身,随后使出全身所有的力气向前一挥。
顿时间江水翻滚,刀势掀起的汹涌波涛搅动着青江,将她眼前所见的水鬼尽数搅入那一条巨大的水卷里,不停翻滚、搅动,像陷入龙卷风一样凶猛地撕扯着它所吸入的所有东西。
除尽眼前碍事的水鬼,石欢马上游到照松面前砍断了他身上缠着的头发,然后拽着没了知觉的照松很快游上了岸,紧接着游到翻掉的木船旁,把他丢了上去。
石欢使了那么两刀,只觉得江水冰冷沉重,自己浑身的肌肉都透出一股酸乏。她看了看照松的情况,用手把了一会儿他的脖颈,还有微弱的跳动。
还没死。
她又摸了摸他鼓起的肚子,里边还有不少的水。想到水下那么些尸骨,和她砍断的水鬼残肢流出的黑色血液,也不知道照松知道以后会不会吐出来。
石欢顿了一顿,她冲着照松的肚子就来了一拳。
石欢哪管自己下手轻重,这一拳下去呢,照松哇地一下就把肚子里的水给喷了出来,五脏六腑的剧痛痛得他昏也昏不过去了。
他艰难地睁开了艰涩无比的眼皮,在看到石欢就在眼前之后,刚才经历濒死的恐慌与绝望终于有了一个坚实的依靠,他呼了口气想冷静下来,但还是有一股无法控制的无力感涌了上来。照松两手捂住脸,缓缓地一字一句低声道:“我没拉住那位大叔,他被吃掉了!”
他冷静不了,有滚烫的眼泪水不受控制地从手缝里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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