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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浪漫
火热的红日枕在山巅上, 晚霞如血, 绿野苍茫,气象万千。
可秦嬗和孟淮还在密林的旋涡里挣扎, 树茂如盖, 浓夜将至,黑绿两重, 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恼人的是他二人为了防止有人跟踪,在一个时辰前决定走一段小路。
这路可真是小路啊, 几乎穿过了半山腰的整个森林, 正在他们与繁枝茂叶作斗争的时候,孟淮猛地直起了身子。
“怎么了?”秦嬗停住脚步。
“有人来了。”孟淮压低了声音。
秦嬗也从半人高荒草中立了身子,屏气倾听,良久, 没有听到一点响动。
“是不是你听错了?”秦嬗道。
“不会, ”孟淮摇头,我在草原长大, 惯常狩猎, 听声辨位, 那是刻在血液里的。”
那我从十五岁起也年年去上林苑秋猎, 秦嬗正要如此辩驳, 孟淮眉头一皱,下一刻秦嬗也弓起了背部,用荒草遮住身子。
孟淮左手往后一划,秦嬗立刻明白, 两人默契地躲到后方一颗参天古木旁。不一会儿,一高一矮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慢慢地走出来。
他们也很紧张,压着嗓子对话。
“大哥,怎么回事,方才明明听到有人在说话。怎么这一会就没影了。”
“我哪知道,在这林子里转了好几个时辰了。”
“我现在可不想管有没有人去找那书生了,我可真累了,想回去歇着。”
听到书生两个字,秦嬗和孟淮对视一眼,彼此心中都有了计较,这二人想必就是项蒙派来监视的了。
“滚,你当我不想吗?整天待在乡郊野外,你以为我愿意啊。”
“大哥,我看那书生每天不是砍柴就是种地,原来打了好几顿是没白打,项大人是不是太敏感了,兴许就没什么人要找他。”
与他对话那人静了一会儿,突然暴躁一怒道:“妈的,不管了。”
另一人见领头的松口了,便顺水推舟,道:“对啊,我们走吧。”
又静了一会儿,带头的人:“走屁走啊,要是真出了什么差错,你担着还是我担着。”
孟淮提着精神,本来听到他们要打退堂鼓了,觉得挺幸运,哪道他们也是拿钱办事,不敢真就这么走了。
可被人尾随侵扰,他们还怎么去山泉村,怎么能保证安全。
孟淮正凝眉想办法的时候,忽而抬头看到不远处的树上挂着个马蜂窝,灵光乍现一瞬间,他拐了拐秦嬗,后者在紧绷着身子侧目过来,顺着孟淮的手指一望。
孟淮在她耳边说:瞧我的。
秦嬗正要捂住他的嘴,不许他发出声响,胡乱行事,哪知哪知孟淮已经双手捂在嘴上,形成一个圈,而后发出了很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低沉厚重且悠长,传的老远,像是某种动物的鸣叫。
太阳渐渐落下去,灰蒙蒙的深林里冷不丁听到这个动静,那高个瘦子和矮个胖子都是一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怎么回事啊,大哥。”胖子紧紧挨着瘦子,从地上抄起一根木棍,颤颤地说:“什么动静啊,别是闹鬼吧。”
“闹什么鬼!”高个瘦子一把攘开人,眯着眼四下寻找,想搞清楚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那人有两下子,搞不定的。秦嬗一面扒拉孟淮,一面往后撤,想要他赶紧走,别真的被发现了,到时候城里做的假象就前功尽弃。
可孟淮还是不动,非常坚定地继续吹叫。
眼见那高个子越走越近,她眸子條地发冷,拔出了腰间随时佩戴的短刀。
然秦嬗毕竟不是杀人如麻,为隐藏行踪而动手,她恐怕做不来。
可恨!
秦嬗狠狠瞪了孟淮一眼,看他不急不慌地蠢样子,真恨不得他耳垂子咬下来。
她身子微微抬高,双脚不自觉抠地,做即将要伏击的样子。
人一步一步靠近,秦嬗握住短刀的手汗湿了,眼皮止不住的发抖。
就在最后一道荒草即将被拨开,秦嬗马上就要拔地而起的时候,孟淮停止了吹叫,随后立马捡了根树枝往南边一扔。
“在那儿!”胖子听到这道明显的声响,高声呼叫,而后追了过去。
高个子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以为是隐藏的人或动物蹲不住跑了,他以为自己逼得它暴露了行踪,快步往南边去。
南边那颗树上正挂着一颗硕大的马蜂窝,那两人刚走到树下,孟淮捡起一颗石子,猛地往上一投,正好砸到马蜂窝上。
只听嗡地一声,那两探子头皮一紧,僵硬地一点点抬起头,密密麻麻的马蜂撅起了屁股上叼的针。
“啊———”
几阵惨叫,震动山野,几只乌鸦扑闪着翅膀往天上飞。
孟淮拉住秦嬗的手,飞快地穿梭在密林间,头顶上华盖似的树叶迅速往后退,变淡变薄,终于,月亮出来了!它挑在一根树枝上,散发着润白的光。
奋力奔跑间,蓑衣和斗笠不知何时被拉扯掉,秦嬗的黑发散开,跟着她奔跑的身子如丝绸般在黑夜里飘扬。
她仓皇回头,那两探子被蜇得扭曲的影子已经不见了。
可他们还在跑,然早已不是计划好的那条小路了,他们不是慌不择路,而是随心所欲,他们跑在深山里,跑在月光里,跑在某个春天的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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