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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靡丽的云华宫内室, 气氛被渲染到极致。
灯火暖亮, 香案袅袅。
透过镂空的雕花窗扇向外看去, 有几株香木枝叶疏斜地亲密交错着,倚在窗外。
风吹动了赫连云庚的发, 她看他看的入神。
他清眸微垂,竟似瞧也不敢瞧她了。
月牙儿面上还带着从一路奔来,从细雨中带出的湿意,眼中的眸光却更显动人,她瞧着他呆立许久,这才软软唤了声:“陛下。”
赫连云庚被她一唤,愁绪万千的心就又是一咯噔,欲送入口中的烈酒, 不知怎地也饮不下去了,他放下了手中的玉杯,眼睫微颤地抬眼, 到底还是也向她看了去。
二人一时相对无言。
丽妃见月牙儿在这时突然出现, 面色就不是很好看, 抛开敌对的关系不谈, 被人登堂入室打扰了好事这一点就已经彻底算是结下了梁子。
更可恶的是如今赫连云庚也似是有所松动,难道她要就这样被人截胡,把好不容易盼来的情郎再拱手让人?
丽妃越想越气, 心中如此这般想了一圈,更就像是被浇了油般,火气蹭蹭地往外冒。
这死丫头霸占了她的云庚哥哥这么久了, 怎么偶尔来她这一次,还要过来抢。
吃醋也不至于吃的这么凶吧?她怎么敢?
云庚哥哥的性子怎么会容得下她的……
她忍不住呵斥抱怨道:“这是本宫的云华宫,月妃妹妹缘何如此无礼擅入?都不着人通报一声么?”
月牙儿心中好笑,这丽妃果真是看人下菜碟子,上次去见自己她还伏低做小地称她为姐姐,今日皇帝只是来她这坐了一坐,转脸就又改口称她为妹妹了。
但是她这样冒冒失失地进了人家地盘,确实也是她不对。
但是!
这事情不能按她丽妃的来呀,在丽妃看来这是她们争宠的戏码,可在她月牙儿看来,这就是她和皇帝之间的私事,难道她要就这样任皇帝对她冷下来,去宠幸别的女人?
不可能的。
不过,月牙儿也懒得和丽妃争执,这没意思,吵的太难看还影响她在皇帝心中的形象呢。
丽妃的指责没有吓退月牙儿,她酝酿了下情绪,努力憋红了小眼眶,便楚楚地可怜都朝着皇帝看了过去,柔柔地委屈道:“陛下喜欢上别人了么?”
月牙儿眼眶红红地,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和丽妃半晌,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赫连云庚心尖当即就是一颤,蓦然刺痛无措了起来,比之前她没来时自己犯了心疾的滋味还难受,
他真的很想抱抱她,温柔的和她说:朕没有喜欢上别人,朕还是最喜欢你了。
但……她今日的行为更是让他心中警铃大作了起来,她竟连他见别的后妃都敢来闹,这真是太让他这个皇帝没面子了……
他有时都不知道该如何提醒她的逾矩。她如此再三地不怕他,屡次蹬鼻子上脸,难道真的都是他宠的?
赫连云庚开始反思自己。
算了,就算是他这段时间宠的,他也不可能一直由着她的任性胡来。
她这简直是在逼着他冷她。
偏她还又用这种可怜巴巴地眼神看他,让他连一句狠话都说不出口,这真是太闹心了。
他一个皇帝,大夏的君主,如此放任一个女人在他头上撒野,干预他的一切,这委实不是个好兆头。
赫连云庚越想越烦,不自觉手中就多用了点力,手中的玉杯轻轻碎裂,就这样继而化为了齑粉。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就成了皇帝发怒的前兆。
左刚也假模假样地在这时跑了进来,说什么咱家就是出了个恭,不知怎么月妃就跑进来了,陛下恕罪之类无关痛痒的话。
赫连云庚看着这一出闹剧,也没了心思再和左刚耍嘴皮子了。他早已打定主意要狠狠罚月牙儿一次,改改她无法无天的性格。
“从今夜开始,月妃禁足三月,没有朕的允许,不可出明月宫半步。”赫连云庚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了桌子,就要离开,没有再多看月牙儿一眼。
月牙儿呆愣愣地看着皇帝就这样无情地要离开,当下也是心中一急,这狗皇帝怎么回事?刚刚明明还有松动的样子,怎么转脸又罚她了?
她刚想要追上他再看看,偏偏被左公公抓着了,又走不脱。只得急中生智地假装摔了一跤,大声“哎哟”了一声。
“……”
围观了全程的丽妃几乎气疯了,她好不容易才见到的情郎,还没来及做什么……
全被她搅黄了!
这么拙劣的演技也想骗过赫连云庚,她怕不是没见过那些使这种手段的女人被杖毙吧?
我呸!
这么不要脸的月妃,就该也拖出去打死她才对!皇帝肯定能识破她的这下作惹人怜的小手段,她死定了。
丽妃忍不住在心中疯狂吐槽起来,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掀桌的冲动。
可赫连云庚却在听到月牙儿哎哟一声时,便立马顿下了抬腿欲走的身形,呵斥左刚:“干什么呢你,不能轻点?”
左公公心里也苦呀,心想是陛下您说的要禁她的足,她又要去追您,咱家能不拉一把嘛?
这卑鄙的小东西自己卖乖装惨,关他什么事哟?
左公公赶紧松手。
月牙儿看他关心自己回头,当下失了钳制的她忍不住就又是喜笑颜开,一把扑过来便抱住了转身欲走他:“陛下陛下,你真的要禁足你的小可爱嘛,不让我出房门我会憋死的……”
“唔……”简直放肆!
赫连云庚突然被她紧紧抱住了敏感的后腰,当即就是不自然地停下动作,感受着背后那具熟悉的柔软身体,他有些难耐地扶了扶额,以前都是他把她抱在怀里,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后面抱他呢。
这么新鲜的抱法……好像也还不错?
赫连云庚口是心非地呵斥:“放开!”
“不放!你收回这句话呗,我不要禁足啊……”
“闭嘴!”
此刻他只想狠狠地吻她,堵上她叭叭叭地小嘴。
但是他不能。
之前胡乱宠她厮混的时候,还可以说自己只是玩玩,随时可以丢掉她,无所谓宠坏不宠坏。
可现在他明白了自己在对待她的时候,时常是毫无底线的宠,这就让他真的难以接受了。
他不可能放任自己如此没有底线的喜欢一个人。
赫连云庚轻轻拍了拍她抱在他胸前的秀气小手,将她的手扳了下来,顺手摸了摸月牙儿的头。
这轻柔地抚把他的对她的感情几乎都表达了出来。
只是她应该不懂吧。
赫连云庚修长的手指在月牙儿的脸上描绘,难耐地抚触着,最后压住了她的唇。
“乖,别闹了,好好反省一下,朕觉得合适了,自然便会放你出来。”
月牙儿还想再说什么。
却见赫连云庚的眼眸冰冷无比,她还从没有见过他如此狠厉的表情,只得讪讪闭了嘴。
心中也明白恐怕自己今晚闹的真的是有点过?
哈哈哈哈,不过,闹的这么无法无天也才是禁足而已,不亏啊。
赫连云庚心里肯定爱她爱的要死。
月牙儿想着想着就有点飘了,即使还是被左公公押着关回了明月宫,落了锁。
她也表现的没那么抵触了。
.
燕澹这几日东奔西跑,荀家夫妇相继身亡的案子渐渐也有了些眉目。
这案子本身的作案手段并没有那么复杂,复杂的是有人想要保下这凶手,故布疑云,影响了公正。
燕澹几日前曾和巴振亲自上门,在重新征求了荀家老妇允许后,再次验了尸。
这一验果不其然,荀家相公的颅顶有被重物重击过得痕迹,骨裂红肿着,虽没有破皮,但依旧是被颅内淤血害了命。
因病猝死的说法自此不攻而破,这是确确实实的谋杀。
而荀家娘子的死则更是直观,她的死更为蹊跷,荀家老人甚至都没埋,还放在阴凉的地窖保存完好。
荀家娘子曾被判殉情自杀,自杀的方法就是麻绳上吊。
如今这些尸首都被动过,很多地方都无法还原案发现场的情况,也为案情的调查增加了些许难度。
但是是不是自杀吊死,有一完好的尸体检验,结果就分明的多了。
自己吊死的人,脑后勒痕必分八字,绳索的印痕不会相交。若是被人勒死的,则脖颈下绳索相交而过,乃至脑后都会有痕迹,若有意识的死前和凶手挣扎过,手指甲处可能还有抓痕损伤。
这再好验不过。
燕澹仔细扳了扳荀家娘子的脖颈,便发现了端倪,她脑后的紫红绳痕,确实是相交于脑后。
如此两人分明都是被杀的案子,竟生生被断定为了咎由自取。
男的是因病猝死,女的是殉情上吊。
这么明显的伤,稍微懂点行的医者仵作,都不可能不可能验不出来,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了,这案子后面牵扯的人,正如她所料那般大有来头。
验尸完成后,巴振和燕澹二人自然也有了调查的方向。毕竟,只要发生过的事情,也总会留下点痕迹。
燕澹精读过许多前人关于释析断案方面的杂书,这些知识虽然冗杂不够精细,但依旧能给她些许参考价值。更加上她早些年时常陪同舅父查案,这方面的经验水平自然也是不差的。
燕澹几人差衙役,将附近村民都简单问了问,收集了供词,也重点关照了那几个当日在附近低头干活的几人。
这才结合荀家老妇人的一些口述,理出了一点故事线索。
荀家夫妇相貌不俗,虽然她们本身非常恩爱,但天长日久,还是引起了周边一些年轻男女们的爱慕,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荀家相公死前那段时候,就是招惹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官家小姐,对方三五日便要见他一次,有时大张旗鼓亲自带人来寻,有时又派人来请。
荀家相公好不风光。
可好景不长,荀家相公渐渐便经常身上带了伤,有时也彻夜不归。
但是贵人们的事谁又敢多置喙呢,荀家相公受了威胁,担心拒绝贵人于自己家人不利,便也就忍了没吭气,一直默默忍受着这些磋磨。
荀家娘子在这样夫君受辱的情况下,夜夜含泪,肝肠寸断。
不久就大病了一场。家中地里的活也耽误了不少。
然后十四日前,那位荀家郎君便又是一夜未回,第二日被人发现倒在了地头,已经没了气息。
很多人并不清楚那位贵女的来历,荀老太却给了她一块帕子。
上面绣了一个查字。
查,满朝文武权贵,只有一家姓查,那就是是唯一的异姓王查王爷府上。可查王爷也只有一位独女,还是待字闺中的娇小姐。
还听说已有婚约,又怎会行如此孟浪之事?
况且具荀老太的口述,荀相公那些日子身上的伤还不少,对方花样还挺多,
燕澹惊了。
这姑娘恐怕是个狠人啊!是了,查王爷可是将军出身,查小姐厉害一点似乎也是说得过去的样子。
燕澹没有多做犹豫,和巴振商量了一下,便决定第二日再次上报陛下。这案子涉及开国重臣,恐怕即使是闷头查下去也没有结果了,还是要知道皇帝的态度。
“查吧,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若人人都仗着自己有功便肆意辱民伤民,朕宁愿背上鸟尽弓藏的骂名,也留他不得!”
高坐上首的帝王,今日心情似乎很不好,恹恹地说了几句便挥退了她。
燕澹得了口信,便急匆匆地往刑部赶了去,皇帝的旨意果然也很快到达。
这案子彻底闹大了,已经到了需要惊动大理寺,刑部,督察院三司会审的地步。整个皇城的权贵都必定要因此胆战心惊一次。
燕澹手中有那一方绣帕,便也是一份拿人的证据,她武功不弱,刑部也都是皇帝的亲信,自然也无人敢在这个适合和她叫板。
那位查氏贵女很快便被她客气地请出了王府,待到到了刑部,她更是一件件全部招了。
只把燕澹给迷的是大开眼界。
原来这事还远远不是她和巴振推测的那样。
孔家乃文豪世家,长子在朝为官,为人正直慷慨,奉公守法。可他的胞弟小孔公子孔令勇,却是个斗鸡遛马的纨绔,平日走街串巷,招三惹四,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唯一的好,恐怕就是此人生了副好样貌,是以在男女之事方面倒也没有犯过什么强迫的行为。
一切还算不得太坏。
这日小孔公子与有人郊野踏青,便意外遇见了英俊的庄稼汉荀相公,小孔公子男女通吃,便对这荀相公起了情意,欲占而强之。
荀相公有家有小,不愿意,却被对方拿家人多次威胁,无奈只得从了。
如果只是如此便也罢了。
偏偏那查小姐对纨绔小孔公子又是一往情深,对方与一庄稼汉厮混日久的事情,渐渐也传到了她的耳边,对方甚至要为了这个人要她退婚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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