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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九天玄凤
当孙悟空站在第十一重天，这里又是另一番境地了。
十一重天入眼就是漫山黑色绵延连亘的山石，他走了几步忽然感觉脚底一烫；仔细一看才发觉，这哪儿是普通山石。
这是岩浆，在十重天的时候孙悟空早已经失了金箍棒和一身的法力；如今的孙悟空不过就是一只普通的猴子罢了，况且这局面别说是跑了；就连举步都维艰。
想起当年大闹天宫被太上老君扔到炼丹炉里头，那烈焰焚身的滋味；即便到了现在也仍旧是记忆犹新；“不曾想，俺老孙终究还是要葬身于火海啊……哈哈哈……啊……呜……烫、烫、烫死老子了！”
他边跳闪着边叫着。
蠢蠢欲动的岩浆几欲爆发，已经有些许岩浆溢出来了；孙悟空烫得在上头跳来跳去，一身的猴毛早就已经被烧没了；本就红扑扑的猴脸，此时冒着热气；像极了烧熟了的红薯。
“哈哈哈，俺老孙当年在老君炉子里练就了火眼金睛；今天是要给俺老孙锻个不死之身，哈哈……尽管来吧！！哦！烫……烫……”
孙悟空的脚底早已一片焦黑，他在上头跳闪着叫着；岩浆终于破地而出爆发了出来。
铺天盖地的岩浆向他袭过来，瞬间熔岩吞没了他的身影；岩浆盖过来那一刻孙悟空忘了躲闪，他愣在了原地；脑海里浮现出了一颗晶莹的五彩石，一个很熟悉很亲切的长须老者，一个絮絮叨叨的秀气光头；一个手上挂着铃铛的叫做紫霞的姑娘和一个叫做春三十娘的蜘蛛精，还有一个叫做黎魅的……孙悟空的身姿被岩浆吞没了，从即日起便再也没有了那个“从今后一万年，你将永远记住我的名字；齐天大圣孙悟空！”
说这句话的那只狂傲猴子了。
嗯，死了；此番确实是死透了，虽说是天生石猴儿；但还是没了修为，照样会疼会死；他眼睁睁瞧着满世界飞溅的岩浆，和湮灭的肉体凡身。
“嗯……不对啊！怎么回事？俺老孙怎么能瞧见自己肉体没了？”
七脚八手的摸了摸自己透明的脸，虽说没有触觉；但确实，自己并没有像预期中一样魂飞魄散。
虽说凡人死后有魂魄，被魔界拘了去饮了孟婆汤就可轮回再世。
可妖、神、魔、佛；死后立即魂飞魄散，就连托世再生也不知道可能是个什么玩意儿；况且现在处于十一重天，按理说……尚且没来得及细想，还没等孙悟空反应过来；画风一转岩浆瞬间又退了去了，而与此同时无穷无尽的黑夜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他袭过来，黑暗吞没了一切；一丝光线都不曾透着。
孙悟空的灵魂在这浩瀚的黑夜里流离飘荡了数月，却仍是一丝光线都不曾见着。
正当他以为走不出去了随意瘫坐在了任意一个地儿的时候，忽然有一丝纯白光线自脚底溢开来；并且像水波一样瞬间漾开，照亮了整个黑夜。
此时的孙悟空，脑袋里是相当混乱的了；他讶异的在水波上头跳来跳去，他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忽然有一片叶子落了下来，他眼睁睁看着它落在了自己鼻子上；他伸出透明的手拈起那片叶子，还没来得及看清上面的纹路；那片叶子又瞬间湮灭在他手里，待他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周围的景致又换了，这分明就是花果山；是他还在石头里时的花果山，这是他还不曾出生的时候的花果山。
他有些疑惑，慢慢的循着山涧找到了记忆中的那块石头；石头还是完整的，周边除了草木看不见任何一个生灵；当他伸手试探着触上那块石头的时候，石头突然华光大盛；把他拽入了另一个时空，他看见一个人首蛇身的女子；手里是各种各样的五彩石，她额间有一块彩色鳞片；长长的蛇身奋力摆动着，而她美丽的容颜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有连绵不断的水顺着她的手臂灌向人间，还有四处逃窜的人类。
他看见，抚着琴的男子坐在虚空之中；浩瀚连亘的天际在他的琴声下开始剥离开来，最后……最后的画面；人面蛇身的美丽女子同俊美无俦的抚琴男子站在一起，似乎能看见他一般；冲他笑了笑，亿万年以来；这是头一次，他感觉自己不是孤独的；感觉此番入伽蓝寺像是一场仪式，像是突然有了归属。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他从未见过他们，但是骨子里分明说不出的熨帖。
孙悟空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但又似乎不能肯定；这么多年以来，他早就习惯了孤独；他早就习惯了与孤独相随，习惯了是一只泼皮无赖的猴子。
这亿万年以来，他曾经称霸于山林；大闹过天宫，走过千山万水；可他始终不明白，他的路到底该怎么走；他的心无处安放，他一路颠沛流离；他一生浪迹天涯，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走一条，不知道通往何方的路；做一场稀里糊涂的梦，都说到不了的地方叫做远方；他不知道今次能否到得了伽蓝寺，可他觉得他头一次走的这么坦荡；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活过。
以前，有人说过他不可教化；以前，有人说过活着要普渡众生；以前，有人说过喜欢他桀骜不驯放荡不羁的样子……那些……都是别人说的样子，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到底该是什么模样。
现在想一想，这些都没有想的那么重要。
孙悟空，在此刻神游之际突然想起了那个女人。
那个……叫做紫霞的姑娘。
眼前画面轮转，所有画面都落了下去。
他的面前，站着当年那个倔强姑娘。
那个……叫做春三十娘的姑娘，那个……叫做黎魅的姑娘……三个人明明是不同的容颜，却是同样的倔强；孙悟空那样厉害的妖神，终究却是没能保护好里头任意一个姑娘呢；三个人的容颜重合在一起，成了那个叫做黎魅的姑娘；他记起来了，她是冥海的王；她是死在自己的金箍棒下的，他记起了头上金箍镶嵌着的半颗粉珍珠；是她的眼泪，他。
杀了她。
他凝滞在那里，在思索着些什么；想到这里，他的呼吸开始变得局促；他捂着自己的头，痛苦的蹲在了原地。
就如同当年取经时唐僧念的紧箍咒，一阵阵难以忍受的疼痛朝他席卷过来。
他那样的人，她那样的人……他一次次错过了她，然后失去了她。
孙悟空突然站了起来，“哈哈哈……，俺齐天大圣孙悟空；区区伽蓝寺老孙一定要找到你！挡得了老子取菩提子的路？！”
他几近透明的躯体无所畏惧的睥睨着头顶那片未知的路径，头顶出现了一大片冰涡；里头星星点点的蓝色光斑，像极了一只只萤火虫；孙悟空没有犹豫，冲着冰涡的方向极速跑过去。
立时身形就被卷入了冰涡……――此刻的九重天，亿万年来不曾有过黑夜的九重天瞬间暗了下来；银河里的星辰在跳动旋转，整个天界的神佛都震颤慌了神……人间的天空交织变幻着五彩的光芒同时洒下细密的星星点点的彩色雨点，百姓只当神佛降世的祥瑞之象；人间蓬荜生辉，四海碧波起伏；九州各州主同钦天监领着百姓祈福祭祀……这一异象的发生，引起了天界的恐慌；天界平静了亿万年，所有神仙极尽闲散；哪有什么抵抗洪荒的能力？不得不引起重视；天君当即召回了流连于凡间的凤清霄。
走的时候了；他没有同梵月告别，她身为冥海的王；这个时候，她也有她的责任……洪荒时期倒是有不少这样的异象，那时候天地初开；多少洪魔神佛也随着出世，不存在秩序没有约束；杀戮和战乱随处可见，适者生存那是洪荒时代的象征；如今出现这样的异象，是不是意味着洪荒时代要重启，各路神佛人心惶惶，都在不知所措的猜忌……不过天界秘密召回凤清霄不仅仅是为了这事儿，还有就天界而言的秘辛；神界自诩清高，从不与魔与人有干系；不过总有那么几个，不按规矩去做神；如此，便有了弑神小分队；不过，此次这位神怕是有些难度。
而她的身份，更是有待商榷。
“儿臣，叩见天君！”
凤清霄跪在凌霄殿下，满脸的不卑不亢。
“不必拘礼，此番召你回来；一来是为这异象，二来是你妹妹玄雪的事儿。”
天君在天座上揉着头略显得有些头疼。
“雪儿？她怎么了？她不是在凤都学艺吗？”
凤清霄感觉事态不对，抬起头看着天座上的人。
凤都―美名其曰，凤凰所居之处；话说这玄雪，并非同凤清霄一母同胞；神界自开世以来，天君继任时就有一片冰蓝羽毛自伏羲传了下来；话说当年凤清霄出生时，九十九只天清凤齐鸣；九十九朵白色佛莲在帝后殿前齐齐开出。
而那片一直珍藏传下来的羽毛，也不知道是何缘由；从凌霄殿水晶盒里飘了出来，飘落在了刚刚出生的凤清霄身侧，落在锦被上的瞬间幻成了一个女婴；而这个女婴，就是玄雪；此事，整个天界都不知情；除了天后天君和天后身侧的丫头。
――“姑娘好！”
玄雪在魔界住了两年有余，魔界的人差不多都与她相熟了；魔族百姓惊异的发现这个九重天仙子，与其他神仙不大一样。
这位仙子，彻底刷新了魔界百姓对神仙的认知。
打从第一天入住魔界，这厮就厚颜的粘在了潼紫身边；初始大家都以为她居心叵测，是天界遣来的间谍以此来刺探魔界虚实；渐渐的发现，这厮就是打着潼紫救命恩人的名号撩他来着。
再者，她天天在魔界奔来跑去；起初魔界族人对她极尽冷淡嘲讽，后来……“这是雪姑娘追咱魔主第九百六十七次了吧？”
执着汤勺的白发老妪同身侧的黑无常唠着磕。
黑无常阴里阴气的回道，“谁说不是呢，这要是白无常才不会这样对我呢。
这，咱们魔主也是有些死心眼儿，非那梵月姑娘不要。
唉……”
“你说老娘什么坏话呢？”
白无常不知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扯着黑无常的耳朵飘远了去。
孟婆摇摇头，执着勺子又舀了一手汤；把汤倒入了呆滞着神情，排着队的鬼魂们手里的碗。
“雪姐姐，雪姐姐！昨日那异象，是不是真如大家所说这九州四海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玄雪不同于往日活泼，没听见小姑娘说话；满脸的忧心忡忡，一直没回过神来。
“雪姐姐？雪姐姐？”
白衣丫髻的小姑娘拉着她的手叫了好几回，她才反应过来。
“啊？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玄雪立即站起来四处打量了一番，诧异的低下头看着拽着她衣袖嘟着嘴的小东西。
“对不起，对不起。
姐姐刚刚走神了，姐姐有事要出去一趟。
你好好待在魔界，帮我照顾好潼紫。”
她蹲下身去看着泪汪汪的小姑娘，用手背为她抚去了眼泪。
“姐姐你要抛下彼岸一个人，彼……彼岸不……不要！”
小丫头两只大眼睛瞬间盈满了眼泪，可怜兮兮的拽着她的衣襟不肯撒手。
“乖啦，小彼岸；姐姐一定会回来的，等我回来了就是你们魔后啦。
所以，你要替姐姐看好潼紫；不准让其他女人靠近他，这个重大的任务我只相信小彼岸呢！”
她一手摸着她的头，一手用纤长的十指为她抹去眼泪。
小姑娘闻言，慢慢松开了拉着她衣袖的手。
止不住的哽咽着说，“嗯！我一定为姐姐看好主人，别的女人都配不上主人！只有姐姐可以，姐姐放心。
我会按时给主人送饭，随时监督主人；不会让别的女人有机会靠近主人！可是……可是姐姐你也要早点回来，小彼岸会想你的。”
小东西一张圆圆的俏脸泪眼斑驳，满脸可怜无辜。
“嗯，姐姐很快就回来。”
她笑着掐了掐她软和的脸颊，转身便走了。
传闻伏羲扯天辟地时，曾在昔日的九重天里发现了一只玄凤；此凤全身羽蓝，额头有一道血红的朱砂羽；当时这玄凤沉睡于九重天中，被伏羲吵醒后狂性大发；而不为人知的是，这玄凤就被封在钟山山脉之中。
伏羲扯散它的修为散于九州四海之中，就怕后世它冲破封印劫杀神佛世人；怕引起不必要的生灵涂炭。
此时玄雪站在钟山山顶上，半跪在山巅上覆手结印；瞬间有万道霞光自钟山散出，一只冰蓝色凤凰的身影瞬间显现又黯了下去；虽只是一瞬，梵月却看得清清楚楚；当即施了术法用结界护住了冥海，自己同蕤影一起上了钟山山顶。
瞧见玄雪唇角溢出了血，眼睛变成了冰蓝色。
梵月阻止了想要上前查探的蕤影，示意再看看；只见玄雪慢慢起身，身上传出一股傲视天下的气势，何其庄重高傲的朝他俩走过来；诡魅的唇角勾起，伸开左手抚过虚空。
“吾儿，跪下！”
一个庄严的女声一出现，虚空像是凝滞了一般；呼吸都变得艰难微弱了起来。
仿佛有一阵说不出的法力制约着俩人，手里的剑掉在了地上；两个人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就在此时玄雪魅蓝的眼睛闪了闪同时靠近着他们；梵月和蕤影感觉身上的修为在流失，可是俩人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明明眼前的女人好像什么也没有做，可就是被她制压得动弹不得。
就在她走到俩人面前的时候，梵月和蕤影的修为已经剩得差不多了；俩人就像脱了水的鱼儿，早就失去了生的意愿；就在此时，蕤影颤抖着左手把手放在了跪在旁边的梵月右手上；把自己所剩无几的修为渡给了梵月。
梵月感觉他的修为渡了过来，明明俩人的修为的都在被眼前的女人吸收；她却连说，“不”的力气的都没有，感觉到蕤影的修为在自己身体里流转又瞬间被那女人吸了去；她又愤又恨，却又什么都做不了；止不住的眼泪砸在地上，很快她面前就已经积了一小摊珍珠。
在梵月以为，她就要这样死了；就这样，就好像和当年一样；模糊间梵月看见了那个人的模样，焦急的模样；可她，就如当年再也抓不住他了；她终于脱了力倒在了同样倒了的蕤影身边，而她的手却还在蕤影的手掌里。
梵月醒过来的时候，入目的是那熟悉的竹屋；也顾不得这些了，她摸索着起身；脱了力摔在了地上，她便爬；凤清霄听见声音扔了手里的砧板，跑回主屋瞧见她狼狈的模样；满是心疼，他弓下身抱起她把她放回了床上；她揪住他的衣襟，“蕤……蕤影在哪？我要见他！”
他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什么阻止的话，抱着她来到另一个房间里。
梵月挣扎着从他怀里起身，瞧见蕤影此时虚弱的躺在床上；眉头紧蹙着，惨白惨白的脸颊；梵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忍着哽咽期待的看向凤清霄。
“他……他怎么样？”
凤清霄安静的看着她，眼里满满的抚慰。
“他没事，休息几日就会好的；乖，回去休息了。”
她听着他的话，紧张的心舒缓了下来。
鬓角挂着珍珠偎在他的怀里，睡了过去。
他轻轻整理了一下她耳边凌乱的发，抱着她回了屋；就抱着她，一同躺在了床上；轻轻的轻轻拍着她的脊背……窗外闪过一抹紫色人影，抚去失落的情绪；进入了另一个房间，抱起床上的白衣女孩儿；悄悄离开了……“皈依……前尘……”
玄雪脑袋里好像总有什么人在呢喃，梦魇里她瞧见白茫茫一片；伸出手却什么也触不到，白雾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主动躲开了她的手，有莹蓝色的萤火虫在眼前飞来飞去；只一瞬，白昼入夜好多萤火虫飞来飞去；美得无与伦比，萤火虫像是引路一般为她让来了一条路；她踟躇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
一只冰蓝色羽凤闭着眼躺在白雾之中，额上艳红色的羽毛分外显眼。
玄雪看见这副情景，莫名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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