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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个叫做陆也的年轻人,拒绝了前来见傅承淮的请求。
Andy在病床前对傅承淮道:“我说你想当面感谢他。他说他是举手之劳,没必要感谢。而且他的态度很抗拒,我如果强行带他来,恐怕会令他误会。”
傅承淮眼帘半阖,静静地望着Andy的脸,淡淡道:“我以为,已经没有任何事情是你办不好的了。”
“Sorry,傅生。”Andy老老实实接住老板的指责。
傅承淮轻叹一声:“山不来就我,我就山。一样的。”他的手指尖点在被子上,“准备轮椅。”
文城的雨季没有尽头。
黑色迈巴赫在马路上飞驰,雨点打在车窗上,傅承淮想:这么多年了,说要换个城市生活,可是从来没有成功。
到底有什么牵绊?
连他自己都已经恍惚起来。
但是当他坐在车里,远远看着名为陆也的年轻人坐在低矮的车库门边吃泡面时,被雨帘冲刷的视线中,他的面容恍惚间与当年的周时琛合二为一。
傅承淮猛的意识到:难道我在等他吗?
等另一个周时琛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多么荒诞而又令人莫名心悸的念头。
黑色的大伞,黑色的西装,黑色的轮椅,黑色的眼神,黑色的发丝。
唯有白得惊心动魄的肌肤。
这是傅承淮给陆也的第二眼冲击力。
陆也局促地站起来,手里是不知道要放下还是怎么处理的泡面,眼神和动作都有一种不和谐的滑稽。
他想在这个看上去极为矜贵的人面前,展现得稍微体面一些,但他一贯蝼蚁般地生存方式令他忘了如何体面。
这人是来找自己的,陆也知道。
他的旁边还有一同住在车库的孙星,面前还有乱糟糟的几个打包盒,一个盒子里有两种以上的菜色,胡乱地堆在一起。
陆也想把这一切都掩藏起来。
但他做不到。
他只能这样直直、傻傻地站着,令面前冷峻出尘的男人静静地打量。
这感觉难受极了。
仿佛自己的一切不堪都被他一眼看尽。
陆也不自觉地低头。
身旁的孙星也跟着站起来,他在餐厅工作,见过有钱人,更知道面前这位有助理撑伞有保镖护送的人不一般。孙星用手肘推推陆也的手臂,小声问:“阿也,找你的?”
陆也呆呆点头,又摇摇头,快速对着门外的人道:“不用谢我,你回去吧。下雨……雨很大,早点回去。”
他甚至从始至终都不敢看男人的眼睛。
琥珀色的眼眸在车库门边的梨形灯泡照耀下,泛着不真切的淡金色。
如果陆也可以直视傅承淮,那他一定可以看到他眼中的惊讶、怜悯,乃至于还有一抹哀痛。
傅承淮对着面前始终低眸的男孩子,顺着他的话,柔声道:“是的,雨很大,所以我可以进来说话吗?”
好像没有什么逻辑问题。
陆也看看傅承淮身侧撑伞的男人,他见过,来找过他,叫Andy。
这些人都看上去像是精英,而坐在轮椅上的这个男人,更是精英中最高级的那一类。
不管怎么样,都不应该来这里。
陆也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你不用来,我不要你的钱。”
孙星比陆也机灵,知道傅承淮一定不简单,单单凭借他助理撑伞的手上露出来的高级手表就可以判断。
孙星推了一把傻不愣登的陆也:“啊呀,先进来吧。都到了。这么说话不方便。”
陆也只能捧着泡面盒,看傅承淮和其他人走进来。
车库本来就低矮潮湿,加上是夜晚雨天,一切都阴霾而破陋、黏腻。
陆也第一次觉出莫名的无地自容。
他知道自己活得卑微,但不想被人比较得更渺小。
孙星推着他坐在高一点的破椅子里,自己则端着泡面识趣地走开。
傅承淮微微抬手,Andy和其他人都走出车库。
一时间,这个并不宽敞的阴暗处,只剩下了闷头盯着泡面的陆也与傅承淮。
傅承淮柔声问:“为什么不抬头?”
陆也想,他的声音真温柔,原来一个男人也可以拥有这么温柔的嗓音,像是沙沙的雨丝落在耳边,如泣如诉。
“我……我不要你感谢我,我跟你的……你的……说过了。”他不知道Andy是傅承淮的什么人,只是指了指不远处Andy的背影。
傅承淮看到他瘦削的手指。
这个年轻人目测只有一米七的身高,皮肤白净,眼下似乎有一些小雀斑,寸短头发看上去也不凶悍,反而配合着他有些迟疑的动作和腼腆而奶声奶气的语调,整个人显得这样稚嫩而青涩。
傅承淮问道:“你多大了?”
陆也老老实实回答:“十八。”
手里的泡面一点点地冷下去,他还饿着,有些想赶走这个忽然出现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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