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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第一个出声的,是王主任,邹超的大领导。
他端着手里还没来得及放下的酒杯,便冲邹超张罗说:“小邹快给钟老师加座倒酒啊,愣着干什么。”
别说其他人,就是钟亦自己都愣了一下,这是第一次有人喊他“钟老师”,而且还是从一个一句话就能决定许多生死的老前辈嘴里喊出来的。
邹超只沉默了一下,就起身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钟亦,道:“钟老师应该不方便喝酒,我帮钟老师倒茶。”
钟亦是懂事的,不至于给跟杆就真的蹬鼻子上脸。
眼下不卑不亢往一众根本没见过的人里一坐,端起邹超倒好的茶水就对王主任敬了过去,道:“没想到我被母校返聘回去当客座教授的消息都传到王主任耳朵里了,真是受宠若惊。”
“谦虚了,谁不知道钟老师顶着《逻辑美学》的风头激流勇退,出国深造?现在被北大返聘回去,叫一声‘老师’是应该的。”说着,王主任便和蔼可亲地将视线挪向了站在钟亦身边的人,道,“这心气,小邹你得跟人好好学,后生可畏啊哈哈哈。”
睁眼说瞎话。
谁不知道公认的说法是《逻辑美学》是钟亦碰运气碰出来的,出国进修是江郎才尽的逃兵行径。
但这里都是会看脸色的人精,一听他们王主任这么说了,马屁自然是热热闹闹地一哄而上,像是真没看见钟亦身上那些痕迹似的。
“哈哈哈今天的酒就让小邹帮钟老师喝吧。”
“早听说了咱们一堆糙老爷们里出了个帅哥,百闻不如一见。”
“咱们桌上还是老东西太多了,你们两个年轻人多聊聊就行,别理我们。”
往小了说,那天晚上过后,邹超第二天就挨了处分,直接停职,要不是家里关系顶着,后面肯定是没法复职。
往大了说,整个行业的过审风气都因为钟亦这不要命的一闹规矩了不少,没人能想到钟亦从国外一回来就玩了个这么大的,自然也包括邹超。
家里权势再大,能压下来再多事,最在意的也还是颜面,遑论钟亦背后还有梁家。
梁家老爷子一听说钟亦干的事,第一时间就拟合同,把立博当家的位置交到了梁思礼手里。
当年为这个,邹超在停职期间,还被家里长辈要求去钟亦家登门道歉——也就是梁思礼家。
当时钟亦还在吃阻断药,每天连床都不想下,精神很差。
有人给他说邹超不戴套只是玩嗨了,想吓唬吓唬他,毕竟有那方面的取向,想“羞辱”他一下而已,但人在体制内,作风这方面管的又严,如果身体真有问题是要直接丢饭碗的,让钟亦完全可以不用吃药,身体也受不了。
但钟亦只说:“我就是单纯嫌他脏。”
这话第二天就传进了邹超本人的耳朵里,或者说,整个圈子都传遍了。
邹超能说什么,邹超只能吃哑巴亏,毕竟确实是他最后一次没戴套在先。
他这段时间头也快疼死了,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次寻欢作乐,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我当时跟你开房的时候真不知道你是谁,是你中途去洗澡,名片从你衣服口袋里掉出来我才知道,没有提前做局骗你的意思。”他后来坐在钟亦床边如是解释道。
可钟亦一点不买账,原模原样就把当时邹超对他说过的话复述了出来,问:“‘你不会真以为爬上我的床,就能过审了吧’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吧?”
邹超:“…………”
他前脚刚把人家的片子卡了,自然在发现钟亦的真实身份以后会有这方面的怀疑。
为了贿赂他们过审,什么事做不出来,这种先斩后奏的手段一点不少见。
所以钟亦否认他的说法时,他还以为钟亦是嘴犟,就着钟亦双手拷床头的姿势,便扯着他的头发迫使人高高地昂起了脑袋。
“对不起,我真的误会了,说那些话,只是因为,刺激……”邹超一回想起自己当时对钟亦说过的话就后悔,肠子都要悔青的那种后悔。
有了误以为钟亦是自己送货上门的基础在,邹超一张嘴在床上本就S,眼下更管不住自己了,陌生人间的绅士也彻底消失不见,虽然没到强制的地步,但就,不太客气。
什么其实早就知道这部片子对他们有多重要,不让过是故意的;什么早就听说梁思礼的姘头长得漂亮,一般人搞不到;什么有人打过招呼了,让他睡也没用……
只是这些话落进钟亦耳朵里却变了味,反倒像是这人一直都知道他是谁,会跟他出来开房只是为了拿这件事羞辱他,骗他上床一样。
邹超越说,钟亦的“羞愤”就越让他兴奋。用各种不堪入目的dirty talk逼着钟亦承认他现在强烈的反应其实是享受,一点没想起来两人事先没定安全词。
以至最后昏了头,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顶着风险无套内身寸了一次,完了还要在钟亦耳边火上浇油:“听说你洁癖好像很严重,不知道以前有没有人弄到你屁股里面过。”
“我现在一看到副驾驶就会想起你那点脏东西。”钟亦倚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床边人冷声道。
事情发展成这样,不能说全是邹超的错,他一直没有停下来,也是因为自己贪图一时的精神放纵,没在最开始跟人约好安全词,严格讲,是他咎由自取的结果。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钟亦才膈应,比单方面只是别人的错更膈应,一想起来就膈应,一膈应就想吐,一吐就吐出了生理阴影。
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他仰起后颈的时候却还像是觉得有人在抓着他的头发。
好记性有时候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邹超”只是一个代名词。
与其说他记恨的是邹超,不如说他记恨的是自己的侥幸。
所以打那以后,钟亦无时无刻不在警醒着自己,不允许自己偷哪怕一点懒,再多累多崩溃都不可以,因为稍有囫囵就可能出纰漏。
不想吃亏,就不该去赌运气。
“对不起……”邹超活到这么大,就没如此诚恳地对谁道过谦,后悔自己当时过分自信,没逼着钟亦设一个安全词。
毕竟上床过审是一回事,强迫,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前面两人默契的配合,在无形中就给了他自己的尺度钟亦都能接受的错觉。
但像是为了增强他的负罪感,梁思礼是当着邹超的面给钟亦拿的药。
邹超想劝钟亦别吃,却因为钟亦对别人嫌弃他的话如鲠在喉,终于还是忍住了没说自己没病这种话自取其辱,只道:“以后你的项目我包了,只要你别太过分,稍微擦点边我都尽力让你过。”
总之,钟亦送上门被白嫖,事后恼羞成怒狠狠反打一耙的狼人版本在圈里彻底传开了。
钟亦不解释,是因为他最后让邹超付出的惨重代价大家都看在眼里。
邹超不解释,则是因为钟亦主动的版本,起码不是他自己一念之差主动找的事,顶多叫踢到了铁板,不叫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没那么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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