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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州的夏夜与上京不大一样, 夜风湿润,还沾着白日未歇的热气。
明檀不愿回话,江绪也没勉强, 稍站片刻,便悄然退出了内室。他一路行至屋外,定定负手立于台阶之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明檀窝在被子里头装着鹌鹑,脑子里也混乱得很,甚至还生出些许因迷茫未知而带来的慌张。
她知道, 她一直都是很喜欢夫君的。但她喜欢的,应是容貌身份品行才华都十分出众的――她的夫君。
所谓喜欢爱慕, 都是建立在这个男人是她夫君的前提之上。
如若未生变故, 未有赐婚, 她的夫君换成梁子宣或是舒景然,她亦会喜欢, 亦会全心全意与之相处。女子出嫁从夫,同心同德,又有何不对?
从前,她一直是这样想的。可现在, 她有些不确定了。不论她的夫君是谁, 危难关头, 她都会为之不顾性命, 不想独活吗?
她闭上眼, 不知为何,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幕幕往日与夫君相处的画面。
他总是话不多的, 端肃,冷淡, 有时还会表现出十分明显的不耐,可对她,又总是有些温柔的,包容,忍让……
不知想到什么,明檀的小脑袋忽然从被子里冒了出来。她翻了个身,唇角不自觉地上翘着,心里头又是纠结又是甜蜜。
半晌,她将脑袋伸出床沿,试探着朝外面喊了声:“夫君?阿檀有些饿了。”
外头似乎“嗯”了一声,不多时,江绪便领着呈宵食的下人一道进屋了。
……
如此良夜,不可辜负。
舒景然闲散赏月,寻至僻静处,正欲对月吹笛,忽见云旖半靠在不远处的屋檐上头,颇煞风景地啃着鸡腿,他不由得喊了一声:“云姑娘。”
云旖见他,啃鸡腿的动作缓了缓,还下意识擦了下嘴边的油。
“舒二公子。”
舒景然颔首,纵身飞上了屋檐。
“舒二公子,你会武?”云旖稍稍有些意外,一路同行,她都没看出这人竟习过武。
“略通。”舒景然笑了笑,拂净瓦片,撩开下袍落座。
这话倒不是自谦,从他的轻功中,云旖也看出他内力不深,大约只是寻常自保的程度。
她的鸡腿刚啃一半,一时不好独自继续,可吃得正香,她又不愿搁下,想了想,她还是将怀中捂着的另一包鸡腿递了过去:“给,舒二公子,请你吃。”
舒二垂眸,忽地一笑:“那多谢云姑娘了。”
他眉目舒朗,展笑时更是令人如沐春风,云旖怔了瞬,忙收回手,继续啃着鸡腿,只是动作不由收敛了不少。
“这是灵州的樟茶鸡?”舒景然闻了闻,问道。
云旖点头:“我寻了生意最好的一家,说是已经做了三朝了,每日三更店家便会起炉,每日要卖数十炉的,樟茶香气很是浓郁,舒二公子你尝尝吧。”
舒景然很想尝一尝,只是就这般徒手撕吃,委实是有些为难于他,沉吟片刻,他道:“舒某方用过宵食,待回屋一定好生品尝。”
云旖望了眼他手上的鸡腿,缓慢地点了下头,倒也没多说什么。
“对了,舒某一直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云姑娘,云姑娘为何如此爱吃烧鸡?”舒景然略有些好奇地问道。
云旖莫名:“烧鸡好吃啊,何况我也不止是爱吃烧鸡,烧鸭烧鹅我也爱吃,好吃的我都爱吃。”
舒景然又是一笑。
云旖垂眸,三两下啃完了剩下半只鸡腿,声音含混道:“津云卫无父无母,大家都很能吃的,也许是小时候受过饥荒吧,不过我也不记得了。”
闻言,舒景然稍顿:“抱歉,是舒某唐突了。”
“津云卫无父无母是事实,小时候的事不记得了也是好事,舒二公子不必觉得抱歉。”
“云姑娘能有这份豁达心境,实属难得。”
“舒二公子,你们读书人说话都这样吗?”云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还是说高中探花的才这样?”
“‘这样’是……怎样?”
“就是……很会夸人?”云旖揉了揉鼻子,“说话总是会顾忌旁人的感受。”明明是好友,却不像主上,三天两头让人滚,让人提头来见。
舒景然极淡地笑了笑:“人生在世,艰难之事已足够多,少与人添堵便是再好不过。其实舒某幼时不懂事,进学时也曾出言伤及同窗,却不知他自幼不受家人重视,挣扎多艰,三两句话险些使其轻生,无知的残忍最为伤人,犯过错事,自省过后,或多或少都懂得温和了些。”
云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舒景然望着月色,忽而心念一动:“云姑娘可想听曲?”他轻抚玉笛。
“好。”
舒景然起身,长身玉立于月下,兴起,行云流水般吹奏了一曲《西江月》。
悠长一曲终了,舒景然缓缓放下玉笛:“这曲《西江月》共分三叠,首叠……”
舒景然回头,只见云旖脑袋一点一点。
“云姑娘?”
云旖的脑袋猛然一栽,迷茫睁眼,还下意识擦了擦嘴边可能存在的口水:“哦,三叠,三叠。”
这曲子还挺催眠,她是想好好听来着,可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刚听半刻她就困到不行了,他们这些读书人的爱好,委实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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