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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木氏去粮店买粮食, 回来后告诉陆时秋一件事, “有两家粮店被官府封了。现在只有严氏那家铺子还没关。是不是发生大事了?”
“可能那两家粮店卖粮食给金人才被封的。”陆时秋猜测。要不然说不通。
木氏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 大丫从门外跑出来,“爹,娘,我刚才看到严家所有铺子都关了。”她跑得太急,扶着门框直喘气,“我还看到那个严三老爷驾着马车往城西去呢。”
“你这孩子干啥大惊小怪的。他可能是去城外庄子。”
大丫跺了跺脚, “不是的。他后头还跟了好几车的货。看样子, 是要出门奔逃。”
陆时秋也觉得这事有点悬了。
看来他之前的猜测不是没有根据的。他立刻出城打听。
可谁成想, 城北这边的城门只进不出。他问起进城的百姓, 对方却说城北好着呢。
陆时秋从东城门出去, 租了辆牛车,走到一半,路上遇到衙役, 又把他们赶回来了。
就这样提心吊胆了好几日, 陆时秋每天都出去打探消息,可惜全都一无所获。
有天早上起来买包子, 看到有人站在街口大喊,“临渝关有金兵来袭。大家快逃啊。”
临渝关是盐俭县和金国交界的关隘,那里有个四方城,常年驻扎十万军队。
可是月国已经一百年没打过仗,入军的士兵也不是吃不起饭不得已才当的兵, 而是走关系进去白领俸禄的软脚虾。让他们跟金国那些饿急眼的人打仗,胜负显而易见。
陆时秋四下看了看,很快发现街道两边有几个身穿皂衣的衙役,可是他们并没有出来阻止,想来这事多半是真的。
陆时秋拔腿跑到顾家饭馆,顾掌柜还是不在。
不过二掌柜悄悄拉着陆时秋说,“顾掌柜刚刚使人通知我们,让我们快点逃。原来前些日子,金国就有十五万大军突袭临渝关,守城士兵奋力抵抗。可惜金人太过悍勇,人数又多,我们这边抵抗不住。前天金人还杀了守城将军。临渝关快要撑不住了。你赶紧逃吧。”
陆时秋一颗心砰砰乱跳。他冲二掌柜拱了拱手,“大恩不言谢。”
说完,他也顾不上跟二掌柜客套,拔腿往外冲。往日繁华喧闹的街道,此时已经乱成一锅粥。到处都是奔走的百姓,每个人神色都很仓皇。
陆时秋一路疾驰到了家,关上门,冲还在舀水做饭的木氏急声吩咐,“快,快,快点收拾东西,咱们回老家。金人打过来了。”
木氏手里的葫芦瓢啪叽一声掉到木桶里。她瞳孔缩了缩,整个人慌乱起来,而后急急忙忙往屋里冲,翻箱倒柜收拾衣裳。
三个丫头站在院里,齐唰唰用那茫然的眼神看着他们。
陆时秋吩咐大丫二丫把粮食全部搬到院子里。
他们一家这么大动静很快惊动了房东。老太太,小孙子和刘氏看着他们急急忙忙收拾东西。
陆时秋握住老太太的手,对方有点耳背,他声音拔高,“大娘,临渝关那儿打起来了。你们快点收拾东西往府城逃吧。”
说完,他也不管她,冲屋里的木氏喊了一嗓子,“我去城外租马车。你们动作快点。”
话音刚落,他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身后的老太太面皮都跟着颤抖起来,她扔掉拐杖,瘫坐在地上,痛哭流涕,“我们在府城那边也没亲戚,去那边可咋整啊?”
本来就指着房租过活,搬去府城,他们全家连唯一的指望也没了。
老太太只觉得死到临头了,拍着自己的老腿嚎起来,“我的老天爷,你下道雷把我劈死吧。我不活了。”
她都这把年纪了,没想到还要遭这份罪。
刘氏也开始慌了,她身子下意识抖了起来。
待看到木氏忙着收拾东西,并不过来劝她们。她弯腰把老太太扶起来,抹着泪,“娘,快起来吧。孩子还小呢。”
这话像是提醒了老太太,她死了不要紧,可她大孙子怎么办?
老太太立刻也不嚎了,从地上爬起来,一叠声吩咐刘氏,“快点去收拾粮食和衣服。带上娃,赶紧走。”
一家三口终于忙起来。
刘氏收拾东西的时候,还有些迟疑,“娘,我们要不要叫些邻居一块走啊。”
老太太想着人多,一块走也能相互照应,“那你快去通知。”
刘氏跑出去。
两家人就像比赛似的,一会功夫就收拾了好几个包袱,全都堆放在院子里。
陆时秋是一个人回来的,垂头丧气地拍了拍门框,“城门外别说马车,连头毛驴都找不着。城里已经乱得不成样了。”
木氏边收拾衣服边问,“县令大人就没出来主持大局?”
“我问牲口的时候,县令大人正在催促城北的百姓牵到城南,看样子是要关北城门。这消息肯定是真的。”
县城到临渝关这条路,唯一住的就是城北的百姓。
一旦金人破关,城北百姓头一个遭殃。他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县令大人也不看好临渝关的守城士兵。所以才提前做了那样的准备。
陆时秋看了眼天色,脸上有一丝庆幸,“再过两个时辰,我大哥会来给我们送海货。你带着孩子先在家等他。我再出去打探消息。”
木氏抿着唇,想攥住他的手,可是他留在这儿也无济于事,只好道,“好,你小心些。”
陆时秋拍了拍她的背,“没事。城门一时半会还破不了。”
他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县令大人早就有准备。去年冬天就到吐吐蕃买了上千匹骏马,训练了许多骑兵。”
木氏瞪大眼睛。
县令大人怎么会练兵?
陆时秋没跟她解释太多。事实上,他也是无意之中看到顾掌柜招待十来个身手不凡的客人,听到他们谈话,才知道县令大人私下居然干这种事。
他也不敢告诉旁人,生怕引起骚乱,一直憋在心里,这些天,情况越来越不对,他只要想起这件事,焦躁的心就能平稳下来。
陆时秋关上院门出了巷子往县衙门口走去。
县衙门口是一片很空旷的地方,此时正站着几千个训练有素的士兵,其中有三分之一是骑在马上的。一字排开,整整齐齐,排了四五十列。
平时那个看着文弱白净的县令大人正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手中挥舞着长剑,冲下面喊话。
大意就是让他们站好最后一班岗,确保县城的百姓能平安离开。
士兵们热血激昂,一声声高喊“保家卫国。”
随后,这些人分别往各城门涌去。他们走后,有不少人正往县衙里挤,其中还有一个是他认识的牙纪。
陆时秋扯住他袖子,从身上摸出一把铜板塞到他手里,“这些人是干嘛的?”
牙纪每天接待那么多客人,自然不记得陆时秋这号人了。他将铜板塞到自己怀里,指了指拥挤的人群,给他解释,“不都说城要破了吗?有许多人就想转让田地和房产。”
如果金人攻下临渝关,他们这些百姓就是俘虏,哪有资格拥有田地,契书自然也就不奏效了。
陆时秋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有些困惑,“明知道要亏本,还有人冒险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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