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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焕之自进了弘文馆, 便自告奋勇担当起了晋王启蒙师傅的职责。刚一散学回来,他便捧起一本《千字文》, 对着晋王摇头晃脑, 郎朗吟诵,“天地玄黄, 宇宙洪荒……”
“喵呜。”毡毯上的晋王飞快地爬走,一把拍在衔蝉奴的尾巴上。宫婢掩嘴低笑,忙将晋王抱起, 重新放回娄焕之面前。娄焕之毫无知觉,读得起劲,“金生丽水,玉出昆岗……咦,大王去哪了?”他无意中抬头, 茫然看着空荡荡的毡毯。
“汪汪。”晋王屁股撅起, 正尝试翻越门槛, 对着芭蕉下的拂林犬狂吠。
太后原本还在为澄城公主的事情伤心,见状也破涕而笑,说:“这孩子看样子是个好武的, 不好文,屁股坐不住。”
“殿下, ”桃符走来对吉贞道:“秦氏从澄城来了。”
太后见状, 命左右宫婢将晋王抱起来,往自己寝宫去了。
“殿下。“秦住住如一株清淡的风荷,走入殿内对吉贞施礼。一年多前试图悬梁自尽而未果, 她捡回一条命,却伤了嗓子,声调中有种沧桑低哑的意味,”澄城公主之死,奴有事禀报。“
吉贞屏退左右,道:“你说。“
“公主之死不是意外,是被戴申所害。”
桃符发出一声惊呼,忙后怕地捂住嘴,吉贞因为意外,也迟滞了一瞬,才问:“戴申和澄城公主有仇怨?“
“是。”秦住住垂首,低声道:“公主曾扮成奴,刺伤了戴申,他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已有一年多了。“
吉贞的脑海中,宛然浮现澄城的音容笑貌。她曾问她“对戴申是否有恨“,澄城当时只是恣意发笑,一副云淡风轻状,谁能想到她的恨意在心底掩藏了这么些年呢?吉贞心里一痛,细白的手指绞着扇柄,冷声道:”他只是受伤而已,又没死,胆敢谋害公主,其罪当诛。”
秦住住想到当时情景,险些忍不住要颤抖,但她咬紧牙关,没有泄露内情,只道:“戴申人在岭南,遣亲信混入澄城谋害了公主,奴自己知道,但空口无凭,无法指证他,不知该如何替公主伸冤。“
如何指证不提,戴申在岭南打仗,又怎么能为了澄城之死贸然大动干戈?
春意融融的季节,殿上却散发着阵阵寒意。吉贞默然看着外头焕发新绿的芭蕉,涩声道:“你也只是猜测,并没有亲眼目睹。兴许阿姐不愿去契丹,因而自戕也未可知。你先保守这个秘密,不要外泄。“
秦住住预料到会有此结果,一时五味杂陈,她黯淡着眸光,道:“是。“而后努力振作,抬头道:”奴来,还有件事要请求殿下。澄城公主对奴有收留之恩,她因故过身,要契丹要借机发难,奴早认了公主为义姊,愿代替公主去契丹。”
“你去契丹?”吉贞讶然打量秦住住。她和秦住住谋面的次数寥寥可数,每次见面,她都有不同际遇,人生如此多舛,也令吉贞前嫌尽释,忍不住要同情秦住住了,“你从来都是生活在戴申的荫蔽之下,哪里知道契丹是什么样的地方?你去契丹,郑元义知道此事吗?”
秦住住一窘,强道:“奴去契丹,和他有什么干系?”
吉贞道:“我听说你以前寻死,是被他救回来的。”
秦住住微微摇头,“殿下,奴只求报答澄城公主的恩情,别的再无所求了。”
吉贞见她坚决,也不再劝,道:“你回去吧,我会跟陛下提的。”
秦住住离去,吉贞默然在堂上坐了一会,只是不断想起澄城,心里难受至极,走来太后处,却不见了普贤奴,太后以目光安抚了她,说道:“我叫人将普贤奴送回宫里了。晁妃年轻,似乎不大爱和孩子亲近,哪里像个母亲?母子要时常一起待着,才好培养感情。”
理是这个理,吉贞虽然不快,也不好说什么,垂眸一看,见那只衔蝉奴在裙角上打转,吉贞怒从中来,冷斥道:“这畜生怎么也跟回来了?还不把它扔出去?”
太后忙道:“也是个可怜东西,油光水滑的,大概是哪个殷实人家走丢的爱宠,不是野猫,先养着,等它主人来找。”使个眼色,令宫婢将衔蝉奴从吉贞脚下抢救起来,紧紧抱住。
两人正在为这只猫争吵,有奴婢又走进来,称澄城公主的讣告已经送到宫中,皇帝交由了礼部去治丧,过两日棺椁也要回京了,吉贞和太后悲从中来,顾不得猫,各自换了素服,结伴往宫里去了。
吉贞见过皇帝,提及秦住住自愿和亲一事,皇帝庆幸不已,当即令人拟诏,封秦住住为公主,替嫁契丹。吉贞心事既了,瞬间又想起普贤奴来,走来晁妃宫里,见晁妃正和宫婢们嘻嘻哈哈跳索,她生得娇小面嫩,裙裾婆娑拂动,还像少女般天真烂漫。
“阿姐。”晁妃回首见到吉贞,踉跄站定,脸上有些慌乱。
吉贞笑一笑,“我来看看普贤奴。”
晁妃忙对宫婢道:”去把晋王抱回来给殿下看。”
吉贞见那宫婢忙不迭地往宫外走,眉头拧起,“他不在你宫里?”
晁妃盯着脚尖,嗫嚅道:“他大概不喜欢在宫里,哭个不停,新竹来把他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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