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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申一早得知戴玉箴之墓遭敌军损毁, 颜色顿失,立即遣士兵自城外将玉带拾回, 他攥着玉带, 下颌绷得极紧,道:“急诏朔方驻军, 我要攻打嘉麟。”
姚嵩闻讯,也忙赶了来,安慰戴申几句后, 说道:“曹荇在雁门陈设了重兵,朔方驻军一旦倾巢而出,势必要被趁虚而入,陛下忘了当年弥山和姜绍是如何占据陇右的吗?”
戴申怒气盈胸,道:“说了要速战速决, 嘉麟易守难攻, 若是被他拖个一年半载, 庭望抵不住耶律大军,失了扬州,要怎么办?”
姚嵩本意是要以逸待劳, 将晁延寿等人困死在嘉麟,见说服不了戴申, 只得随机应变, 说道:“陛下说得有理,早早攻取嘉麟也好。”见戴申仍旧脸色铁青,姚嵩语重心长提点他道:“温泌此举, 不过为了激怒陛下,将朔方军调虎离山。陛下切记,臣还是那句话,戒骄戒躁。”
戴申紧紧皱眉,道:“我知道。“
姚嵩揣摩半晌,道:“要破嘉麟,臣有一计。可遣一名晁延寿的旧将到嘉麟假意投诚,待陛下设法将温泌引出城后,再里应外合攻克嘉麟。温泌损毁戴公之墓,在河西天怒人怨,但凡陛下召集,必定四方人马都来襄助,数十万大军合围,晁延寿之流,无异以卵击石。”
戴申缓缓点头,“可以一试。”
姚嵩担心戴申口不应心,留了许久,将攻取嘉麟一事仔细筹划,待到入夜,见戴申面色已然平静下来,姚嵩略觉放心,告辞离去。
戴申吹熄蜡烛,合衣躺在榻上,想到戴玉箴之墓被毁,恨意挥之不去,半点睡意都没有,起身命人送酒来,三更半夜,自斟自酌,喝得醉醺醺意识不清,见面前一张秀美柔婉的脸颊不断晃动,戴申一怔,那人笑盈盈道:“郎君醉了,要上榻吗?”
戴申心弦微动,疑惑道:“住住?”
那人没有答应,只是扶着他上了榻。放下帐子后,柔软半裸的身躯偎了过来,伏在他胸膛上娇声道:“陛下。”一手往他腰间探了下去,戴申悚然一惊,翻身而起,自枕下掣出藏剑,一剑刺入对方胸膛。
那女人倒在血泊之中气绝身亡,戴申醉意全消,用剑尖挑起对方下颌,灯下看得清楚,是一张陌生的秀容,他唤来士兵,指着死者道:“这是什么人?”
士兵惊诧不已,说道:“这是武威郡守的妾氏,郡守遣她来服侍的。”
戴申脸庞隐隐抽搐了一下,极快地平静下来,只说此女意图行刺,命左右掩人耳目,将尸身移走。
隔日,武威郡守才得知爱妾香消玉殒,敢怒而不敢言,只抚着美人的遗物哭了一通,便悄悄弃武威往嘉麟而来。戴申也不管他,令姚嵩书写诏书,急传河西所有州县,命众将共取嘉麟。
“悬赏三军,能擒拿温泌者——生死不论,即授上柱国,赐三百食邑。胆敢抗命不来者,待河西平定后,以死罪论。”
姚嵩微凛,忍不住顿笔道:“这后一条,似有些严苛了。”
戴申一张脸如冰雪般毫无表情,“先父在世时,为河西百姓几十年浴血奋战,他的尸身遭敌军屠戮,难道河西众将不该合力讨伐贼首?”
“是。”姚嵩不敢怠慢,忙奋笔疾书。
“上柱国?”温泌不怒反笑,“好大的手笔,原来我这条命在戴申那里价值不菲。”
韩约有神医搭救,最近已经勉强能下榻了,看到那纸诏书,气得伤口隐隐作痛,苦笑道:“你捅得好大的篓子。”若是换个人去扒戴玉箴的坟,他也忍不住要骂句龌龊的,可又怎么好骂温泌?只能叹气道:“不光激怒了戴申,恐怕连河西各州县的兵将都得罪了,可怎么是好?”
温泌一哂,“戴玉箴死了十多年了,戴申想要仗死人的势威慑河西,是他异想天开了。”
话虽这么说,韩约仍放心不下,爬上马背跟着温泌离开衙署,途径校场,黑压压的士兵们已经闻知戴申召集四方诸将意欲攻打嘉麟的消息,正紧张地操练阵型,温泌经过时,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韩约一滴汗打在眼皮上,他对温泌道:“财帛动人心,你这些日子,还是多选几名亲兵在身边,免得着人暗算。”
温泌浑不在意道:“我知道啦。”
韩约玩笑道:“我们要不要也悬赏戴申的头颅呢?”
温泌反手将缰绳挽起,说道:“不必,戴申的命是我的。”他轻叱一声,骏马飞跃,众人被身后的马蹄所惊,举着旌旗退至两边,温泌如乘风破浪,扬长而去。
回到住处,他掀帘一看,见吉贞侧身而坐,正垂头缝补着一件浆洗过的衣衫。温泌罕见她如今这样素简的青衣奴打扮,常有一时不慎看错眼的时候,然而一看到她微微蹙起的清丽眉头,他便无声地一笑,扶着门框审视着她。
“怎么愣着不动?”吉贞头也未抬,放下手里的衣衫,细心掸了掸上头的褶皱。
温泌惊讶了,走过来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吉贞想,是他的气息,脚步声,还是凝驻在自己脸上的视线?她嘴角微微一弯,说:“我就知道。”
温泌未置可否,解开腰带,将衫子换上,目光在吉贞脸上扫来扫去,吉贞只道他又不怀好意,正要嗤笑,温泌却认真地说:“你黑了,也瘦了。”
吉贞的笑凝滞在脸上,顿了顿,哼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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