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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中, 她看到时晟的麒麟靴走了过来,随后,后领被拎起,身子动了起来, 周围的一切都在倒退,脖子被薄如蝉翼的襟口勒得几乎喘不过气。
时晟这是要拖她去地牢!
她必须马上兑换心凝形释,必须……马上……
意识早已不受控制,就在消散的最后一瞬间, 她依稀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忽远忽近,似真似假。
“将军且慢!我能证明她的清白!”
夜色暗沉,繁星慵懒, 上弦月纤瘦如钩, 无声无息的穿梭在流云之中。
时晟拖着余小晚, 迎风而立,玄色战袍猎猎翻飞, 漆黑的眸子如夜枭一般, 戾寒冷冽。
“九殿下, 你昨日方才撕裂伤口,高烧不退, 今日便下地走动,只怕对伤势不利。来人, 还不快送九殿下回安冬阁!”
玄睦几乎全身都靠在长生身上, 若不是提着一口气勉强撑着, 只怕早已压着长生一起歪倒。
“将军且慢!我还有话要说!”
时晟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生疏客套,淡漠疏离。
“有什么话等改日再说吧,恕我有要事在身,不便多陪,告辞!”
说罢,依然拽着余小晚的后衣领,拖着就走。
余小晚早已昏死过去,死物一般任由时晟拖拽,所过之处,浮灰扫开,留下长长一道灰土痕迹。
玄睦心中焦急,微微俯身看向她,他本就虚弱,再看余小晚唇角竟溢着血迹,不由踉跄了一下,险些一头栽在地上!
“时将军!”
他竭尽全力重喊了一声,胸腔鼓动扯到了伤口,疼得又是一头的冷汗。
时晟顿住脚,转眸看向他,“九殿下还有何事?”
玄睦勉强向前挪了两步走至他近前,虚扶着心口,又喘了几口气,才再度开口。
“时将军,我一个外人,本不该参与苍国大事,可,可此事事关缉拿伤我之人,我还是要说一说的。”
“既然如此,那便说吧。”
玄睦微松了口气,说道:“我方才便说了,窝藏刺客者,并非夫人,我想缉拿凶手报仇,可也不想累及无辜,夫人是清白的,我可以证明。”
“哦?如何证明?”
玄睦转眸扫了一眼长生,长生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自怀中揪出一团碎布来。
打眼一望,时晟便皱起了眉心,随手丢开了余小晚,接过那碎布。
抖开一看,竟是一块染血的布缕!
时晟将之前随手塞在袍带的证物揪了出来,细细比对。
布料分毫不差,都是上好的千织云缎!
只是玄睦给的也是残片,并不能确定那证物究竟是不是从上面撕下来的。
时晟举起那云缎,神色冷凝,“这是何物?”
玄睦回道:“这是夫人的袭衣碎片。”
“她的?”时晟眸光陡然一凛,“你为何会有她的袭衣碎片?”
玄睦看了一眼驻守的满院侍卫,迟疑了一下,
“此事都是我的错,是我唐突了。那夜是我生辰,夫人看过我后,说我既然伤势渐好,男女毕竟有别,以后不便再来看我。夫人与我母妃甚是相似,想到以后都见不到她,我不由悲从中来,夜半辗转反侧,总想起母妃被押入冷宫,我们母子二人再难相见一事。故而……”
玄睦有些站不住了,紧靠着长生依然前后踉跄了半步,带的长生也跟着踉跄了半步。
待站稳了,他才继续道:“故而那夜,夜半三更之时,我不顾长生劝阻,悄悄翻墙而出,一路来了这寿秋堂,只盼……”
“你说什么?!”
不等他说完,时晟已怒目圆睁,若不是顾及他的身份,只怕早已不由分说上前动手!
“一个单身男子,夜半潜入已婚妇人院子,不论因由如何,九殿下如此,不觉得十分不妥?!”
玄睦垂目望着一旁,细长的睫毛不住地颤着,本就因着说谎紧张羞耻,再被时晟当众指责,更是羞的无地自容,半天才勉强继续辩解。
“是,是我欠思量,一心只想着能再见一见夫人,说上两句话,以慰我思母之情。都是我的错,若怪,便怪我吧,夫人是无辜的。”
“呵!”时晟冷笑,垂眸又看了一看手中的两块云缎,“云缎上的血迹色泽不尽相同,你的更鲜亮些,而我的,却更暗沉,似乎不像是同时染上的血迹。”
玄睦抬头望去,果然,即便夜色暗沉,火把飘摇,可若细辩,依然能分辨出两者之间的差别。
“如此,许是掉落院中的布缕迎风见月,与屋中不同,所以不同。”
时晟冷嗤,看了一眼地上依然昏迷不醒的余小晚,又看了一眼眼前孱弱的少年,漆黑如夜的墨瞳幽幽暗暗,深不见底。
“九殿下,既然你坚称这布缕是你的,不若你便说说,那日你翻墙夜闯,都去过什么地方?”
玄睦动了动唇,实在有些站不住了,便向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廊柱之上。
“那夜,我,我先进了院门,再……”
时晟打断,“深更半夜,这寿秋堂难道不锁门?”
玄睦僵了一下,美丽的桃花眼微斜,复又说道:“我,我是让长生先跳了进来,帮我开的门栓。”
时晟转眸,冰封的视线如寒冰利刃一般,刀刀扎向长生。
“当真如此?”
长生咽了口口水,赶紧点头。
“正,正是如此,我家殿下思母心切,又恰逢生辰,所以,所以……还望将军念他尚不及冠,勉强称作年幼无知,莫要怪罪。”
时晟再度冷嗤出声,“他是堂堂玄国九皇子,我不过是泱泱苍国里不起眼的小将军,如何敢怪罪殿下?只是不知殿下之后又去了何处?”
时晟如此咄咄追问,显然是不信玄睦。
玄睦心知肚明,却依然硬着头皮编下去。
“进了院门,我便直往夫人的厢房,先是站在门前敲门呼喊,又到窗外敲窗低唤。之后,夫人便醒了。
夜半三更,如此造访,夫人当时极为恼怒,差了喜儿出来赶我,却不曾想,我翻墙之时撕裂了伤口,当时已有些体力不支,喜儿推搡了两下,我便摔倒,惊出了夫人。”
玄睦编的有模有样,时晟看了一眼不远处仰躺昏迷的喜儿,示意他继续说。
玄睦又道:“夫人见我血染绯衣,本想赶紧去请府医。可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传扬出去,夫人的清白岂不全毁?
无奈之下,只得先将我抬入厢房,让长生先帮我查看伤势。
伤势出乎意料的严重,甫一解开绷带,便是血流如注!
夫人心急如焚,只得随手从衣橱中取了套袭衣嘱咐长生撕裂,不为旁的,先包了伤口,止了血再说。
那缕布屑,大抵便是那时留下的吧。”
时晟闻听,面色更加暗沉了几分,“哦?之后呢?殿下是何时回去,又如何回去的?”
“我是寅……”
玄睦垂目,眼眸朝着石桌旁翻倒的祭台斜了斜,突然话锋一转。
“当时已是寅时五刻,天色渐亮,我身子虚弱,想着定是赶不上大亮之前翻墙返回。所以并未马上离开,而是先差了长生回去应付,然后让夫人将我藏到了祠堂的祭台之下。
本想等第二日入夜,再折返回去,却不曾想,刚藏了片刻,长生又悄悄回来,说院中尚且无人起身,侍卫寅时换班,要我速回,免得白日有人探望,反而更难交代。
之后,我便回了。”
这一通解释,看似处处破绽,却又滴水不漏,将刺客可能去的地方一网打尽,又交代了如何在守卫森严的情况下翻墙而入。
时晟眉心紧拧,扬起手中碎布又问:“如此说来,其他碎片又在何处?”
玄睦脸色一僵,垂目道:“为防节外生枝,烧了。”
“既烧了,为何独独留这一片?”
玄睦有些难堪的转头,尚是少年的他,还顶不住这羞耻,嗫嚅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
“独,独有那块是夫人亲自撕下递于我的,我记得十分清楚,不舍得……不舍得烧掉。”
虽然之前玄睦再三强调是为思母夜闯,可如今这话听来,却又透着生生的暧昧不清。
漆黑的墨瞳越发的深不见底,时晟冷笑,“即便如此,这都两日了,不舍得烧掉,又为何不洗了再保存?”
“我,我……”玄睦的头垂得更低了,露出的后颈即便在这暖红的火苗下,依然看出了羞的通红,“我一直将它贴身捂在心口,不,伤口,再缠上绷带,所以,所以,一直沾有血迹。”
他妻子的贴身衣物,却被别的男子贴身捂着,还是捂在心口!
时晟额角的青筋暴突而起,突突急跳了数下,转头便向将那碎布丢向火把!
可掷了掷,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一切,没将那重要的呈堂证供给毁了。
他再度看了一眼地上的余小晚,还有不远处的喜儿,墨瞳微眯,突然喝令一声。
“去,拎两桶水来,将她二人浇醒!”
哗啦!哗啦!
两桶冰镇般的井水迎头浇下,冻得余小晚打了个激灵,动了几动,才缓缓张开了眼。
最先印入眼帘的,是侍卫探头探脑的脑袋,随后是冷情冷眼俯视着她的时晟,最后才是那独着一只眼,却遮不住担忧的玄睦。
“渊儿……”
开口第一声喊的不是自个儿的夫君,而是个他国皇子,喊的偏还是小字,而且还是极亲昵的小字!
时晟的脸当时就黑了!
余小晚这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
这两日,她总是莫名其妙的浮现玄睦最后一次送她出门的画面,还有他最后欲言又止的那句话。
【夫人能否最后再唤我一声……】
他隐下的那后半句话,大抵是“渊儿”吧。
她曾答应无人之时便唤他渊儿,可却并未再喊过,那日之后,她便一直惦念着此事,总觉得不再唤他一声,像是亏欠了他什么似的。
如今意识朦胧之下,乍一见他,不由便喊出了声。
可也仅一声罢了,话音未落,她已清醒过来,勉强撑着胳膊坐起。
身上依然很痛,太阳穴也不住的跳痛着,她下意识地赶紧点开了系统商城,急慌慌地想去兑换那心心念念的心凝形释,免得一会儿时晟上刑,她再来不及兑换。
脑海中直接蹦出一个系统提示框。
【系统提示:是否花费500积分兑换(心凝形释)一枚?】
【是】【否】。
余小晚刚想确认“是”,便听时晟冰冻般的声音在问她。
“上官锦,玄睦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神识在那【是】上晃了一下,赶紧移开!
一旦兑换了心凝形释,不管任务成功与否,积分铁定是不够兑换清洗道具的。
为了这最后的一线希望,身上这些勉强还能忍受的疼,她忍了!
只是,方才她昏迷不醒,玄睦到底说了什么?
她抬眸再度看向玄睦,却见他神色有些焦虑,朝着时晟手中的两块碎布望了一眼,又朝厢房处望了一下,最后才瞟到了祠堂,口中还念念有词。
“夫人,清白固然重要,没了性命一切都是枉然!前夜我虽夜闯,却只是……”
不等他提示完,时晟突然厉声打断,“让她自己说!”
玄睦动了动唇,只得暂且住嘴,只是那独眼依然担忧地望着她,生怕她一句答错,再度陷入万劫不复!
余小晚何等聪明之人,几句意味不明的话,几道若有似无的眼神,已然猜出了个大概。
“女子清白重于一切,九殿下又是来使,清誉也不容损毁。妾身本不想说,可既然将军已经知道,那妾身再瞒便是对不住九殿下的一番苦心了。”
说罢,她挣扎着跪直了,朝着玄睦俯首一拜。
“无论如何,先谢过九殿下救命之恩。”
玄睦本想上前搀扶,可奈何才迈出半步便脸色惨白,疼得嘴唇都哆嗦了。
余小晚拜罢,这才看向脸色隐约有些铁青的时晟。
时晟:“好一个救命之恩!你的命尚且还在本将军手中,若答得不妥,七十八道私刑,一道也少不了你!”
余小晚强忍着头痛,依然不卑不亢。
“将军且听着,前日夜里,九殿下思母心切,夜闯寿秋堂,妾身本不欲见他,奈何他有伤在身,妾身无奈,只得先将他搀扶入屋……”
余小晚模棱两可的描述着,大致与玄睦所说相同,时晟还想细问,却见那边喜儿嘤咛一声,也醒了。
时晟立时转移了目标,大踏步走到喜儿近前,尚未开言,先一脚踹在了她胸口,使劲踩下!
喜儿一声痛呼,眼泪当即便飞了出来!
余小晚跪爬着过去,一把抱住了时晟踩踏的腿。
“将军,喜儿是无辜的!你再踩,真会踩死她的!”
“无辜?”
时晟冷笑,揪起她的后领将她丢到一边,抬脚照着喜儿的腰侧狠狠踹去!
“啊!!”
喜儿惨叫一声,接连滚了两圈,这才趴伏在地,疼得只剩下断气般的呻|吟。
时晟迈步再度走到喜儿跟前,吓得喜儿抖若塞糠,余小晚更是惊恐地再度跪趴过去,第二次抱住了他的腿。
“将军!将军!”
她没敢再提无辜,只能哀求似的不停唤着他。
时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们,习惯了一呼百应,号令千军,似乎也喜欢上了这种高高在上,被苦苦哀求的滋味。
至少,比余小晚之前左一句不招,又一句没什么好招的,那种宁折不挠、宁死不屈的模样,让他舒服的多。
他没再动手,只冷冷地注视着身下的两人。
“喜儿,你知情不报,可知罪?”
喜儿其实早已醒了,只是浑身剧痛,又头痛欲裂,一直没有睁眼罢了。
方才玄睦所说,她自然是不曾听到,可余小晚连推带猜的重复,她却是听到了。
她喘了口气,这些日子在余小晚的□□下,多少学会了些城府,便摆出一副人之将死痛心疾首的模样,奄奄一息地请罪。
“将军息怒……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若早将此事禀明将军,也不至于惹得将军大怒,还累及夫人。那夜九殿下夜闯……”
喜儿一通罪己,又将余小晚方才的描述稍加更改,换成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三人所说,基本一致。
时晟沉着脸听着,也不知信了没有,最终什么也没说,只吩咐一句将她二人带走,余小晚关入柴房,喜儿关入下人房,这才拂袖而去。
路过玄睦之际,他又转眸睨了他一眼,冷声说了句,“九殿下对贱内可是有大恩,来日本将定当登门道谢。”
时晟前脚刚踏出院子,余小晚也勉强蹒跚着,走了过来。
她捂着摔得抬不起的肩头,朝着玄睦微微一福,笑容孱弱。
“大恩不言谢。”
玄睦赶紧探手扶她,扯痛了伤处都没收手。
“夫人万不必如此客气,我不过是……不过是道出实情罢了。”
望着他那溢满担忧的独眼,余小晚心头一暖,“无论如何,还是要多……”
话未说完,本已拐过院门的时晟,突然又折返回来,遥遥地冷声呵斥:“还不将她押走!”
一句话,侍卫再不敢怠慢,上前左右架住她,强行带走。
临出院门之际,余小晚又回头看了一眼。
玄睦靠着廊柱,又有长生搀扶,依然有些站不住,可他始终强撑着,待她跨门的瞬间,似乎终于忍到了极限!
她虽未看到,却清楚地听到了一声跪跌的闷响,还有长生的一声悲鸣!
“殿下——”
那一声,久久地回荡在余小晚的脑海里,自喜儿吐血忍到现在的眼泪,突然决堤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这不是游戏!
他们一个个都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悲有喜!
之前看茯苓主仆悲鸣像在看戏,如今想来,却是深有感触。
她知道茯苓会恨她,如今想来,何止是恨,只怕剥皮拆骨都嫌不够。
若她能逃过此劫,任务完成之前,定要提起十二分的小心,茯苓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踩踏她的机会。
但凡是柴房总是昏暗潮湿的,仿佛不这般便不配称之为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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