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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佛尔码头。
上午9点, 加百列·奥兰到了码头。最早一班渡轮是7点半从加来出发,10点多应该就能到多佛尔。
天冷,海风呼呼的吹过来,刮得脸疼。他坐在出租马车里, 手里拿着一本书,旁边座位上放着一盒巧克力, 巧克力旁边放了一束白,花杆上扎着光滑的粉色缎带,打了一个精心的蝴蝶结。
3个多月没见, 他只觉得时间过得怎么这么慢!怎么渡轮还没到?他十分钟看一下怀表, 压根就没心思看书。
他想念那个身在法国乡村庄园的女孩,想念她的笑容,她漂亮的蓝眼睛,她天真又坦率的神情。他想着见到她一定要先抱抱她,亲亲她。天这么冷, 她有没有冻着?船舱里可能不够暖和, 可别冻坏了她。
恋爱很美好,不过要是能跟她在一起就更美好了。
这几个月他一直在给阿瑟·兰波写信, 试图说服他申请牛津大学, 要是阿瑟去了牛津, 他就能乘机说服维塔丽也到牛津去。阿瑟的学业水平想申请牛津大学不是问题,他也会请求父亲给阿瑟写一封推荐信;至于学费和生活费,阿瑟可以跟他住在一起(这样要是维塔丽来了也会跟他们住在一起),省下一大笔房租;申请奖学金抵学费, 这样只需要2、300英镑就够阿瑟生活了。
阿瑟确实被他说动了,他还想着可以在业余时间做法语教师,一年也会有几十英镑的收入。他的英语已经学得很不错,日常交谈不是问题,再过几个月就能毫无障碍的,出去找个教授法语的工作不是问题。
他从阿瑟和维塔丽的信中了解到,他们兄妹俩做出的决定,基本上兰波太太不会拒绝,不管是去第戎也好,去巴黎也好,维塔丽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很擅长说服母亲;阿瑟也很听维塔丽的话,所以重点在于他要怎么说服维塔丽。
他已经准备好一大篇话来说服维塔丽,就等她来了。
渡轮缓缓靠岸,兰波母女是头一批下船的乘客。
“加百列!”维塔丽忙着在等候的人群中寻找加百列,一看见他,忍不住兴奋的喊他的名字,向他挥手。
“维塔丽!”加百列一看到她就忙着向她走近。
两个人走到一起,却又只顾着笑。
时隔3个多月没见,其实双方都不会有什么太大变化,但在刚开始恋爱的少年男女眼中,自动为对方刷上了滤镜。
加百列傻乎乎的笑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手里还拿着白,忙递给她,“给,送你的。”
“谢谢。”冬天里的鲜活很贵,多佛尔应该买不到,是从伦敦带来的,为了保持不会被冻伤,还会需要一个专门的保温箱。
有钱真好啊。
兰波太太走到女儿身边。
“这是我母亲,兰波太太。”
“您好,兰波太太。”
“我妹妹,伊莎贝尔。”
“你好,伊莎贝尔。”
“母亲,这是加百列,奥兰。”
“你好,奥兰先生。”
“您可以叫我加百列。”
兰波太太表情严肃。
加百列颇为忐忑,不知道兰波太太是什么意思。“快上马车吧,我们先去吃饭,午餐后乘车去伦敦,我已经订好了车票。”
“现在去吃午饭会不会太早了一点?”维塔丽问。
“是早了一点。”加百列伸手握住她手,“瞧,你的手冰凉。你没带手套吗?怎么不戴上?”
“哎呀,我忘了!”她忙从随身斜背包里取出手套,加百列帮她戴上手套,趁机摸了摸她手。
她冲他笑。
兰波太太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但没说什么。“谢谢你,奥兰先生。”
多佛尔到伦敦的火车上。
加百列订了包厢,包厢里很暖和,墙壁边有一个里面放有煤炭的铸铁暖气片,列车服务员特地来说了一声,请小心暖气片烫到。伊莎贝尔对暖气片很有兴趣,嚷嚷着家里也该买几个,放在卧室里,这样就不会太冷了。
兰波家在沙勒维尔的房子是租的,没有壁炉,取暖靠取暖炉,取暖炉上还可以放水壶,这样冬天随时有热水用,对普通家庭来说性价比很高。有钱人住更好一点的房子,客厅里会有壁炉,也能买得起暖气片。暖气片在欧洲还是时髦的东西,刚开始流行,里面用木炭或煤炭加热,然后经由铸铁外壳缓慢向外散热,以达到局部供暖的效果。
维塔丽便跟伊莎贝尔说到,这次给克罗斯瓦庄园重新装潢,买了两个暖气片,福楼拜先生卧室里放一个,她卧室里放一个。
伊莎贝尔可怜兮兮的看着姐姐,“我也想要一个。”谁不喜欢房间里暖暖和和的呢?
“冬天都过去一半了,现在不买,等到明年给你和母亲各买一个,明年的价格会便宜一点。”钱嘛,赚了就是要花的,铸铁暖气片质量极好,经久耐用,至少用个10年吧,算下来不贵,在这个时代就能算是家具里的大件了。
说着便问加百列,“你在牛津的宿舍也用暖气片吗?”
“用的。阿瑟那儿也有。”说着迅速看了一眼兰波太太。
兰波太太皱着眉头,有点生硬的说:“谢谢你这么照顾阿瑟。”
从他们坐进车厢,加百列就一直拉着维塔丽的手。她想着要不是她在的话,这少年可能会一直抱着自家女儿不放手咧!要是加百列今年27岁,她准会骂他太轻浮,可毕竟这小少爷比阿瑟还年轻,也许他就是不懂,不明白他俩不该那么亲密。
维塔丽就更别说了,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福楼拜又没结过婚,肯定不会教她这些女人该懂的事情。这会儿她便深深懊恼起来,责怪自己没有及时教育女儿。
好在维塔丽过了一会儿总算意识到兰波太太到底为什么不高兴,从加百列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拿着白摆弄着。她手里拿着花束,加百列就不好再握她的手了。
一路上加百列也没怎么跟兰波太太或是伊莎贝尔说话,全在跟维塔丽说话。两个人从伦敦和巴黎的生活,说到各自看了什么书;她又问他从伦敦走,有没有去见过阿瑟,阿瑟的英语学的怎么样了。说着说着维塔丽困了,车厢里太暖和,早上又起得太早,困意上来,靠着加百列的肩头打盹。
对面座位上,伊莎贝尔也已经靠着兰波太太的肩头打盹了。
加百列也有些困了,但兰波太太一直看着他,他没好睡着。
“谢谢你照顾阿瑟。”兰波太太干巴巴的说。维塔丽说,奥兰少爷的公寓很高档,房租怎么说一年也要好几百英镑了,真要付房租的话,他们家租不起的。
阿瑟是可以去住30英镑一年的出租屋里的单间——文森特·梵·高就住的那种单间——但兰波太太不舍得宝贝儿子住在那么差的地方。可这套公寓是因为维塔丽是奥兰少爷的恋人,所以奥兰才肯让阿瑟白住,怎么看都觉得……好像不是太好。兰波太太没有处理过这种情况,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加百列谦逊的一笑,“您太客气了,兰波先生人很好,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公寓空着不住也是浪费,朋友之间,帮这个小忙不值一提。”
兰波太太心想他年纪虽小,倒真是很会说话,完全不提维塔丽。至于自家儿子到底会不会跟这个富家少爷成为好友……肯定是因为维塔丽的缘故。
阿瑟这臭小子,有一度看谁都不顺眼,十分的叛逆,愤世嫉俗,反叛又难搞,她有时候也拿他没办法,还是维塔丽有办法,把这个从“好孩子”堕落到“混小子”的哥哥掰了回来,还考上了巴黎大学。
这个好消息可算让她在沙勒维尔学院那些学生家长面前挺直了腰杆:男孩子叛逆一点不算什么,聪明孩子才有底气折腾,瞧!考取巴黎大学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对兰波家这样的家庭来说,考上一个好大学就约等于毕业以后有一份好工作,这是她本能明白的事情,所以她节衣缩食(虽然实际并没有那么拮据)也愿意供他念完大学,毕竟沙勒维尔每年考取巴黎大学的孩子没几个,更别说他们这样的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
她倒不是看加百列不顺眼,只是担心他年纪小,将来还长远着呐,要是将来他不能跟维塔丽结婚,自家的乖女儿一定会伤心得不得了。做母亲的舍不得见到孩子痛哭,可到底要怎么办,她也不知道。
因为一下渡轮就见到了加百列,兰波太太一直没想起来,这时候才想到要问一下:“怎么你能来多佛尔,阿瑟却没来?”
傍晚,火车到了伦敦。
奥兰家的马车等在车站外面,一行人上了马车,直接先去了阿瑟住着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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