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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锦秋抓着白瓷碗往桌上重重一砸,站起身,怒道:“我表哥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若敢再说一句,今日你别想走出我汀兰院的门!”
“你……你敢!”鸣夏昂起头,声音却颤抖着。
“你看我敢不敢,”锦秋侧身对着大门口,也不去看她,捡起饭桌上的象牙筷子把玩起来,道:“平日里你说我几句,背地里做些对不住我的事儿,我就当你年纪小不懂事儿放过了,可你要牵扯上我表哥,”锦秋抬首瞥了她一眼,将那象牙筷子往地上重重一掷,道:“惹恼了我,我这后半辈子就搁这儿,跟你斗,跟你们斗,斗到底!”
鸣夏一怔,瞪着她,咬唇不语。就连红螺都被吓住了,她跟在锦秋身边这些年,还没见她发过这样大的脾气,于是赶紧走上前,斟了一杯茶呈上去劝息怒。
锦秋接过茶盏,望着门口的鸣夏,道:“怎么的,不走还站在这儿做甚么?”
鸣夏这才回过神来,脚下不由退着步子,可又觉着这样灰溜溜逃走面子上挂不住,于是低下声来,不说赵臻了,转而炫耀道:“哼,你就横罢!看你能横到几时!你嫁到江南那蛮夷之地,做你的乡妇,那时我却是在国公府的高堂大屋里,差遣你们这些小商贾,你就看罢,今后有你求着我的时候!”
“路没走到头,谁是乡妇谁是贵妇人还真不一定,话别说得太满,”锦秋缓缓走上前,觑了一眼趾高气扬的鸣夏,笑道:“做姐姐的便给你个忠告,那小公爷是什么样的人你最好去打听打听,别说你攀不上,便是攀上了,今后坐在高堂大屋里,恐怕不是使唤人,而是抹眼泪,望妹妹,”锦秋一字一顿:“好自为之!”
“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鸣夏丢了个白眼,心想这锦秋不就是不得小公爷的喜欢,嫉妒自己么?还说得一套一套的,当她是傻的会上她的当?
鸣夏冷哼一声,昂首挺胸跨出门槛,眼睛望得太高,不防脚下一绊,身子差点儿就栽下去了,幸而右手扶住了门框这才稳住了身子。
红螺在一旁掩面笑起来,锦秋却是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轻叹了口气,弯腰拾起地上的象牙筷子,坐回位子上。
对于鸣夏,锦秋向来不喜的,有时真恨不得她一出门便被绊一跤,摔得三五天起不来床才好,但到底都是宋运的女儿,人生大事上,锦秋还是不盼着她栽跟头。毕竟只有儿女好了,父亲和宋家才能好。
可是鸣夏心气儿高得很,不服气锦秋嫁了皇商,自己的婚事却还没着落。
这些日子她与朱奥处得不错,便一心寄望嫁入国公府。可朱奥这人滑不溜手,跟条泥鳅似的,一面说着她的好话,一面又与其他姐姐妹妹玩得不亦乐乎。单就这些日子鸣夏见过的听过的与他有旧的女子,便不下二十个,秦楼楚馆,正经人家的小姐皆有。
她按捺不住了,想要个准话,便往朱奥常去的一处酒楼——鸣鸿轩寻去了。这酒楼二楼天字号客房是专为他一人预备着的,据说他每月不重样的往里领女人。
鸣夏到的时候,是个大清早,酒楼才开门,她便走进去,点了一壶酒坐到巳时,目不转睛地盯了客房门口几个时辰也没瞧见人,于是她再按捺不住了,径自上了二楼最中间那一客房。
她站在门口观望着,抬起手,又放下,不敢敲门。
恰在此时,两扇门从里头打开了,一个以幕离遮脸的女子快步走出来,瞥了她一眼便往楼道里去了。她从鸣夏身旁经过时带起一阵风,那风里有一股子酒香,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闻着便叫鸣夏红了脸。
里头正坐在榻上,只着了件白绸中衣,敞着领口的朱奥觉着有风溜进来,往门口瞧了一眼,恰好便见着木鸡一般立在那儿的鸣夏。
朱奥起了捉弄人的兴致,便朝外头懒懒地招了招手,道:“是宋二小姐?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他笑着,嘴里还含着方才那女子肌肤的芬芳,现下却又忍不住想另一个了。
鸣夏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进去,一股冲鼻子的暖香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腥味儿。
“宋二小姐找我有何事?”朱奥故意再敞开些领口,斜歪在榻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困窘得脸都红了的鸣夏。
“她原本是想问:小公爷上回说喜欢我,不知是什么意思。可现下,她却不敢开口了,只能嗫嚅着:“小……小公爷”。
“有什么话过来说,”朱奥仍是笑,朝她勾了勾手。
“小……小公爷,”鸣夏微抬起眼来,恰瞥见他那裸露的胸膛,吓得慌忙捂住眼,逃也似地推门跑了出去,只余下朱奥在后头哈哈大笑。
此事过后,鸣夏才终于消停了几日,锦秋那儿则忙着预备赵臻南下的事宜。
天擦亮,渡口醒得比京城里的人早,几十个船工来来回回地往大船上搬货,大口大口吐着白气,江面上那远远的一团白雾好像就是他们吐出来的。
赵臻站在渡口眺望,带着雾气的风从湖面上刮过来,他那件簇新的藏青色披风在风中猎猎翻飞。锦秋与他相对而立,满头青丝被吹得乱了,她拢了拢耳边的发,将剔花提匣递给赵臻道:“这是芙蓉糕,你留在船上吃着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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