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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书瑶有那么一会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她这是被狗血淋了头, 直到看到泰平王的嘴唇鲜红一片,他还在咳,并且血还在随着他的指缝朝外流的时候, 她这才意识到,泰平王咳血了。
那一瞬间她汗毛倒竖, 不似人声地叫唤了一声, 和翠翠发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响彻整个屋子,接着便是一阵兵荒马乱鸡飞狗跳,杜书瑶手软脚软几乎浑身虚脱地命人叫来太医, 哆哆嗦嗦地看着太医先是一脸凝重地号脉, 接着听他大喘气地一捋胡子, 说道, “王爷无碍,只是淤血咳出, 是好事。”
杜书瑶这才想起,太医先前说了, 泰平王会有些异样的, 要她多留意。
但是这“异样”未免太吓人, 杜书瑶被吓得一身白毛汗, 等到太医走了, 泰平王洗漱好, 没事人一样坐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满鼻子都是血腥味, 脸上黏糊糊的感觉似乎还没清除。
不过到底是好现象, 她的惊魂很快也就定住, 坐在桌边上伸手摸了摸泰平王的脸,说道, “你把你妈吓死了知道吗?”
泰平王微微侧头,把脸埋在杜书瑶的小手里面轻蹭,然后又抓住了杜书瑶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让她摸自己头发。
杜书瑶嘴里嫌弃着“不好摸”,但是手上不含糊地顺毛摸得很过瘾。
接下来的很多天,泰平王简直像个没得感情的吐血机器,噗呲噗呲随时吐出来一口,杜书瑶从被吓得汗毛倒竖,到现在随身带着好几个锦帕,随时一张糊上去,给他擦嘴。
除了吐血之外,两个人的生活其实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夏末初秋的一场雨开始转凉的日子里,莲花突然被皇帝召回了宫中,取代她位置的是个看上去十分严谨刻板的老嬷嬷。
跟着这老嬷嬷一起来的,还有好几个男男女女,说是教导泰平王的人,杜书瑶对于这件事很不安,也想办法向宫中递话,询问过皇帝莲花什么时候回来,但是皇帝并没有明确地给回音,只是说要她不要急着处置小春,还有些事情没能够查清,还有就是不要总是给泰平王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杜书瑶最近闲来无事,和翠翠学着绣花,绣得狗屎一坨,然后绣了个花的狗脖套,给泰平王戴了两次,可也就仅仅两次,还没戴多久,因为太丑了,但这皇帝是怎么知道的!
这样一来,就证实了一件事,一件她一直有猜测,却到现在才有些后怕的事实。
她知道这王府中绝对是有很多皇帝的人,但是如今看来,怕是她一举一动眨一下眼睛,都有人朝着皇帝报告。
这就有些吓人了,杜书瑶仔细回想了一下,她这脑袋能在脖子上待这么长时间,还真是狗屎运逆天,因为她每天的乐趣就是“虐待皇子”,皇帝几次三番对她露出杀意她总算是找到了源头。
杜书瑶战战兢兢了几天,每天疑神疑鬼,想起红轮来去无踪的诡异身法,她随时怀疑自己四面八方全都埋伏着死士,经常性地突然看向某个地方,却一次也没看到人影,简直要魔怔了。
不过这样几天后,她又变得佛了,左不过也打了很多次了,要是死也早就凉透了,她以后在外面收敛着点就是了,关起门揍自己的狗子在她的卧房里面,皇帝但凡不是变态,又能知道了?
再说她这几天也不舍得折腾泰平王,他老是吐血,虽然没有一开始那么大口,但是时不时地也要呕一小口的,杜书瑶甚至都有些慌了,这又不是女人每月流血还不会死,他这样呕血真的没事?
她拉着泰平王让太医检查了好几次,太医都说没事,加上他精神状态和食欲都很好,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不过泰平王最近好忙,比杜书瑶忙多了,他每天泡完了药汤,还要被皇帝派过来教导他的人在一起呆好久,一开始泰平王很抗拒,杜书瑶要是不陪着,他就要威胁人要咬,但是对方太鸡贼了,弄了各式各样的肉干,杜书瑶眼见着自己的狗快成了别人的狗,跟着去了两天不去了,气呼呼地带着翠翠出府玩去了。
秋风落叶,湖上泛舟还是很有意境的,但是翠翠从上船就开始时不时地提起王爷,“也不知道王爷离了王妃,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疯啊……”
杜书瑶本来就有赌气的成分,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好像你每天祖宗一样伺候的狗子,出外面人家给根火腿肠就跟人跑了,是一样一样的,根本无人理解她现在的心情,无人理解!
翠翠老是这样提起,杜书瑶把茶杯一摔,哼道,“你整天王爷王爷的挂嘴边,从前私下里都叫我小姐,如今小姐变成了王妃,怎么,现在谁是你主子?!”
翠翠根本也不怕杜书瑶,尤其是这段时间,杜书瑶比从前更加地平易近人,相处起来真的就像是家中长姐,全无主子的架子,谁家主子还让奴婢没事儿就吃零嘴呢?
所以翠翠只是说道,“自然小姐是奴婢的主子,只是奴婢见小姐那么喜欢王爷,王爷也这样离不开小姐,是为小姐高兴,现在王爷正在清毒的重要阶段,小姐当真应该陪在其身边,这样待王爷病愈,才会更加地感动,对小姐十倍百倍的好啊。”
杜书瑶知道翠翠也是为她着想,若泰平王当真只是泰平王,这种关键的时刻陪伴在身边自然是对的,可不是啊,杜书瑶知道泰平王只是她的狗子,他就算被训练得再像个人,这个事实也不会改变。
况且杜书瑶有个很别扭的心里,那就是她不太希望串串太过人性化了,这些日子他甚至已经学会给她倒水,蹲下给她穿鞋这种事情,而且好几天没胡乱舔她脸了,杜书瑶甚至有时候会恍然觉得,她在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同床共枕。
所以她也没说什么,只是从桌边站起来,拢了拢披风,走到船头,迎着秋风看着纷纷扬扬的落叶翩然飞舞,听着耳畔其它船只中传来的悠悠小调,却觉得很陌生。
她鲜少出来,还有串串陪在身边,所以来到异世界之后,对于这个世界的陌生感不是很强烈,但是这次一个人带着仆从出来,她才深刻地意识到,这不是她熟悉的世界,一草一木十分的陌生,就连串串也逐渐让她感觉到陌生,他已经有一只眼睛快要变成正常人的样子,杜书瑶害怕。
她怕串串穿的这具身体的主人,真的要回来,那她到时候该何去何从?
她怕串串争不过,又不能真的去干涉,她不能真的为了让串串占据这身体,去自私地干涉,她看着泰平王很快速地就能接受一切偏向“人”的行为,心里很焦灼。
这种焦灼让一向没心没肺的她竟然生出点怅然。
河面随着行舟荡开了圈圈的涟漪,水面上落叶随着涟漪旋转翻滚,两岸还有未曾来得及在秋雨中落尽的繁花,掩映在还未曾枯黄的叶片中,顽强地摇曳生姿。
翠翠跟出来,不知道自家小姐这是和泰平王在赌哪门子气,在她看来两个人如胶似漆地难舍难离……难不成因为最近莲花不在了,她带进府中那个花样百出的狐媚子真的勾动了自家小姐的心?!
翠翠顿时觉着她把握住了关键,那个男倌极其的不检点,扒着莲花还想攀上她家小姐,每日不是弹琴就是跳舞,要么便是假装落水,折腾得太过火,看着她家小姐的眼神也是毫无遮掩,翠翠几次三番地提议也像驱逐罗柳那样,将小春驱逐出去,但是小姐都说再等等不急。
翠翠这么一想,就开始盘算,她可是瞧着他们家小姐和王爷才是最般配的,旁的阿猫阿狗算什么东西?!
待她回去,必定要找机会将什么狗屁的小春赶出府去!
杜书瑶不知道这小丫头在想什么,主仆两个人站在船头,却是没有一个看风景,甚至没有发现岸边上什么时候同这游船同步的多了辆马车,车夫正是泰平王府上皇帝新派进来的教导泰平王的人。
“王爷,您别急,马上游船再过一段就靠岸了,到时候王妃自然就下来了。”
马车上面的人一边赶车跟着游船,一边用胳膊肘挡着马车的车帘,不让车里的人冲出来。
而不光他挡着,车里还有两个拽着的,泰平王刚才好好地在学习发声,这一回头看不见王妃,顿时就不干了,从屋子里跑出来转一圈没有找到人,更是彻底发疯,若不是他们几个身上功夫都不浅,怕是还真的制不住。
打听了之后,才知道泰平王妃出府游湖,他们几个见泰平王整个人都不对了,只好也带着他出来,好容易找到了,就驾着车撵船,心里复杂难以言喻。
不过车里泰平王发现泰平王妃之后,更是整个人躁动不安,他们只能是制住,谁敢真的动手,所以很快里面就有人被咬了,嗷嗷叫着下意识松开手,泰平王直接从车子里面冲出来,把车沿上坐着赶车的直接给撞车底下去了。
马车还在高速地行驶着,要不是这人及时翻身,险些就被车轱辘拦腰碾过,爬起来之后脸上还磕肿了一块,两片树叶插在脑袋上,狼狈极了。
而泰平王灵活无比,跳下车踉跄了几步,就开始沿着河岸跟着杜书瑶的船跑起来。
还“啊啊啊”地发出一些声音。
杜书瑶当然也听到了,只是她和翠翠侧头看的时候,刚好被她们并行的船只给挡住了。
“好像是王爷的声音。”翠翠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嘟囔道。
杜书瑶笑了一下,有些不开心,“怎么可能呢?他估计吃肉干吃得正开心……”没良心的狗子,有奶就是娘!
不过船只很快超过杜书瑶的船,泰平王还在岸边上跑着,蒿草很高,他跑得有些艰难,摔倒了,再爬起来,发冠都颠儿歪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喊不出了,急得呜呜呜在嗓子里面直叫唤。
杜书瑶听着有什么奇怪的声音顺着秋风飘过去,还有人似乎在喊,岸边上有人在跑。
但是好死不死的,她一转头,泰平王正好又摔了个跟头,整个人淹没在蒿草繁花里面,只看到草动,如同风拂过而已。
杜书瑶觉得自己魔怔了,竟然会觉得是串串来找她了。
但是失望地转过头后心里又酸溜溜的,一只狗而已,不是那种纯种的狗子,只是个串,亲人是亲人,但是谁都亲,根本也不可能跑出来。
她决定回去就不那么喜欢他了,罚他两天不许和自己睡!
但是就在这时,岸边上再度喊了一声,这次喊的是,“哎!”
杜书瑶再度循声转过去,就看到了一身华服,但是披头散发,正在岸边追着顺水而下的船只跑的泰平王。
那一瞬间怎么形容呢,反正杜书瑶欣喜的滋味和刚捡着串串的时候是一样一样的。
她连忙叫船只朝着岸边靠,但是这里不是停船的地方,很多船只上面都出来了人,朝着岸边看,议论纷纷的,大抵是没见过这样的疯子。
杜书瑶却笑起来,笑得特别的春花灿烂,甚至还小幅度地在船上蹦了下,对着岸边挥手,喊道,“你别跑啦!我马上就靠岸了!”
确实马上靠岸,前面不远就是岸边,但是泰平王是个一根筋,本来杜书瑶扔下他突然走了,他就害怕得要死,现在总算找到了人,又跟他挥手了,他激动得确实不跑了。
他脚步一停,直接纵身从岸边跳到湖里。
身后跟上来的驾车三人组,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躲藏在暗处的死士们也是反应迅速,于是初秋寒凉的湖水中,下饺子一样噼里噗通地一个接着一个跳下来,全都是奔着泰平王方向游的。
甚至有两个船只近的,也跟着跳了两个人下来,杜书瑶的船只正好这时候也被船撑杆别住,停住了,然后她紧张地蹲在船边上,看着跳进水中的泰平王短暂地消失了一瞬间,很快浮上来,一骑绝尘地朝着她的方向游过来。
所有人惊慌失措,只有杜书瑶嘴角笑意越发扩大,她知道串串会水,更知道他游得很快,眼见着他游到了船边上,她朝着串串伸出了手,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众人,有种自家狗子游泳比赛得了第一的骄傲感。
两个人的手在湖中抓紧,别着船只的撑杆撑不住,船只又开始缓缓行驶,杜书瑶拉着泰平王,在翠翠和船夫帮助下将他从水上拉进船里。
后面跟着的人松了口气,死士直接越出水面几下跳跃便消失了,那三个人却不敢掉以轻心,又不好上船,只能忍着冰凉的湖水,跟着船只的后面游,剩下两个好心的人也回到了各自船只上。
杜书瑶没心情去关心别人,她将泰平王拉进船篷中,循着个毯子把他包起来,他还是哆嗦得厉害,湖水太凉,今日还有风,这船篷四面漏风,若是穿着得当自然是凉爽舒适,可若是浑身上下过了一遍水,这船篷的作用就真是微乎其微。
泰平王瑟瑟发抖,朝着杜书瑶身边紧着凑,一双眼睛盯着杜书瑶一错不错,像个被遗弃过的狗子一样小心翼翼的。
杜书瑶此刻心绵软得不像样,也不顾泰平王通身湿漉漉的,把他抱进怀里,虽然这样想很自私,但是她的心里真的舒坦了,这才是她的狗子,谁也别想用肉干勾引走她的狗子。
泰平王哆哆嗦嗦。被抱住抖得更厉害了,更多的是开心,狗这个东西,是不会去怪罪主人的,无论主人打骂,遗忘,甚至是抛弃,永远都不会。
狗子只会在惹了主人不开心之后,哪怕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却依旧小心翼翼地讨好,无数次,从不会腻。
因为亲近主人的本身,就是狗子看来最快乐的事情。
泰平王循着杜书瑶的侧脸,试探着将鼻尖凑上去,伸出浑身上下唯一滚烫的舌尖,轻轻地舔掉杜书瑶侧脸上因为他沾染上的水渍。
而杜书瑶一动不动,甚至还把脸侧过去了一些,串串终于舔她了,他还是她的串串!
于是两只完美和好,瑟瑟发抖地抱在湖中心的小船里面,翠翠喜闻乐见地把船篷的帘子盖上,小小年纪,满脸老母亲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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