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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之澄仍然记忆犹新的是, 上一世蛮羌族联合的大军虽然比不得顾朝大军人多势众,可因蛮羌族大军皆是骁勇善战的精兵,又是在北荒之地那等寒冷荒芜, 风沙漫天的地方作战。
所以顾朝的士兵们不习惯, 可蛮羌族联合的大军却已是待惯了的。
因而最开始传来朝中的消息都是顾朝戍守边关的大军吃了不小的亏。
后来还是靠陆寒亲自率领着军队前往北荒之地,才将这一战兵荒马乱生灵涂炭的损失降到了最低。
然而......闾丘连节节败退后, 还是趁前线战乱不备时,闯入了皇宫里, 对她......
顾之澄想到这儿, 指尖也忍不住轻颤起来, 一颗心慌张得难以平息。
早朝时,听大臣们一同禀报了北荒之地的战况后, 顾之澄下朝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吩咐皇宫之中各处皆要加强防守,侍卫巡逻的批次又多添了两批。
尽管宫里看似越发的安然无虞,走几步便能瞧见戒备森严铁盔银甲的侍卫们, 可顾之澄的心里头仍然觉得不安定。
因为她记得上一世明明是开了春之后,蛮羌族才猝不及防发动战火的。
可这一世,不知为何竟提前了一个多月, 还在腊月里,两军就已经开始交战。
顾之澄在皇宫里消息闭塞, 阿九追杀闾丘连的消息除了陆寒一系的人,旁人也鲜有耳闻,所以更加传不到顾之澄这儿来。
所以她虽想了许多, 却也不知道真正的缘由。
只是每日都在宫里坐立难安,不止是因为自己即将艰难的处境,也为这一战而无辜伤亡的黎民百姓。
如此过了十日。
又是早朝,群臣们在底下已因为北荒之地的大乱而闹得不可开交,纷纷奏请,让顾之澄特遣一位大将军再领十万精兵前往北荒之地增援。
虽然蛮羌族联合的十几个小国与部落皆如蝼蚁一般,只能在边境添乱,还动摇不了顾朝的根基。
但若是任由他们那般嚣张下去,以后是何光景也未可知。
且顾朝乃泱泱大国,威严不可容蛮羌族那等蛮子小觑,顾朝的每一个子民,也决不允许外族欺压。
顾之澄当机立断便同意了大臣们的意见,斜瞥了一眼站在底下最前方的陆寒道:“陆爱卿以为朕该遣哪位将军前去北荒之地?”
陆寒长身玉立,一袭青黑色蟒袍纹着的龙牙海水衬着他冷峻的眉眼,并未抬眸看她,只是平视前方,眸色沉沉道:“臣以为......骠骑大将军范力夫骁勇善战,用兵如有神助,可以遣他一试。”
顾之澄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看向站在前排的一群大臣里很是显眼的范力夫。
范力夫身形高大,苍髯如戟,显得魁梧又威猛,乍一听到陆寒提他的名字时,便已往前一步,脸上露出凶蛮的表情,嗓音洪亮在大殿内回荡着,宛如有着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豪迈与气概,“臣范力夫,愿为陛下出战......!”
顾之澄抿了抿唇,少年清朗又明亮的声音不大,却在殿内轻飘飘就能括出好远,清晰可闻落入所有大臣们的耳朵里。
“范大将军,你不是为朕出战,而是为顾朝百姓一战。”顾之澄淡红的唇瓣抿得紧了一些,杏眸含着笑意,“......朕今日便命你为护北大将军,率十万精兵前往北荒之地,务必要镇压逆贼,平息叛乱,保护好北荒之地的百姓苍生。”
“臣领命......!”范大将军行了大礼,眸子亦有视死如归的豪情壮志。
身为顾朝的大将军,若外族想要欺压顾朝的黎民百姓,那都需得从他的尸体上先踏过去!
顾之澄站起身来,眸光郑重,轻声道:“范大将军,朕等你平安归来。”
......
范力夫率十万精兵火速赶往北荒之地,原本戍守边关的十万大军又添了一股新的战力。
然,蛮羌族联合其他小国与部落组建的大军,也在不断地扩充着势力。
且在闾丘连的带领下,明明只是一盘散沙的联合大军,却显现出了一股精锐团结的力量。
所以即便顾朝大军实力大增,可也只是与蛮羌族联合大军勉强抗衡而已。
更重要的是,许多顾朝的士兵们新到北荒之地,皆有些水土不服。
且闾丘连是一直在比北荒之地之外的蛮羌族部落长大,那儿的环境比北荒之地内还要恶劣艰险,所以范力夫对地势和环境的掌握把控并不如闾丘连
处处都让闾丘连抢占了先机,利用了天时地利之机,让顾朝大军吃了好几个闷亏。
最终节节败退,丢了北荒之地最靠北的一座城池。
丢了一座城池,对于顾朝而言是奇耻大辱。
而蛮羌族联合大军,却尝到了甜头,一点儿都没有收手的架势,甚至乎势头愈发高涨。
夺下城池的第二日,闾丘连又指挥大军,朝往澄都方向前进的第二座城池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原本的顾朝是一块巍然的铁板,可被破第一座城池后,就仿佛是突然出现了一道缺口一般,第二座城池也很快就被破了。
破了一,便容易再破二,再破三。
接二连三的,顾朝连连被破三座城池。
这样的消息很快便从北荒之地传回了万里之外的澄都,引得满朝震惊慌乱,就连澄都里的年味都被冲散了,全是人心惶惶。
原本的十日一朝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大臣们每日都需得上朝,共商良机。
顾之澄早就知道闾丘连有这样的本事,可是同上一世一样听到这样的消息,尽管已经早有了心理准备,可依旧不是滋味。
听起来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座城池。
可是这一座城池,代表的并不只是“一”,而是成千上万住在城池中的百姓。
会因战乱而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甚至......有可能失去最为宝贵的性命。
顾之澄坐在龙椅上,听得底下大臣们闹哄哄的议论成一团,不免有些心烦意乱。
她不耐地按了按发痛的眉心,忍不住朝陆寒看了一眼。
上一世,陆寒就是在这样的危难时刻站出来的。
她虽然心底一想到陆寒时,情绪便会变得极为复杂,但如今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旁的也就顾不上什么了。
顾之澄看向陆寒之时,正好对上陆寒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眸子。
他竟然......是一直在看着她的。
也不知在底下已经看了她多久......
顾之澄心头一跳,立刻移开目光,颇有些不自在地抠了抠龙椅上镂空的雕金龙爪。
总觉得陆寒的视线仿佛是有温度,烫得她脸上和心里都有些烧得慌。
陆寒眉目深深,蓦然往前走了一步,拱手道:“臣恳请再率十万精兵出战,万望陛下准奏。”
陆寒的声音不大,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却沉稳有力,仿佛一下子就盖过了殿内原本熙熙攘攘群臣们的说话声,在殿内的每一处都清晰可闻。
整座大殿顿时鸦雀无声,大臣们眸中都露出几缕震惊之色,因为陆寒这一句简单的请战之言。
只不过几瞬,就又涌起比先前还要吵闹许多的音浪来,你一眼我一语,随便仔细分辨几句,都是反对之词。
“摄政王乃国之重臣,需镇守澄都辅佐陛下,于顾朝江山而言,实在不可缺一日,怎能去北荒之地那等地方?”
“战火纷乱,刀剑无眼,摄政王万万三思,可不能冒这么大的危险呀......!”
“是啊,且摄政王您也不是武将,行军打仗的事,还是让其他将军去吧......”
“......”
诸如此类,皆是劝阻,没有一个大臣是同意的。
顾之澄端坐在龙椅上,愈发觉得被这群大臣们闹得脑袋疼。
叽叽喳喳的就仿佛永远都停不下来,耳朵里没有半点清静,但又都是些无用的废话。
陆寒轻咳了一声,大臣们顿时又不说话了,一束束目光皆聚集到陆寒身上,屏气凝神听他要说什么。
陆寒长身玉立,极好看的眉眼间都是清冷的神色,他只淡淡瞥了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的顾之澄一眼,便道:“如今陛下......已经不需要本王,也可以独挡一面了......所以诸位大人们不必担忧。”
其他大臣们捋着胡须,若有所思。
虽然觉得陆寒言之有理,可又都还是担心他的安危。
毕竟摄政王虽文武双全,出类拔萃,无论是文韬武略都让他们赞不绝口,但是......
他毕竟没有真正意义上行过军打过仗,若只是纸上谈兵的话,只怕顾朝会输得更惨一些。
“陆爱卿,十万精兵够么?”顾之澄坐在龙椅上,突然打断了大臣们的议论纷纷,朗声问道。
陆寒似是有些意外地瞥了顾之澄一眼,很快又垂下眼帘,沉声回道:“臣以为,十万精兵足矣......虽如今前方战事吃紧,但顾朝后方亦要固若金汤,不可松懈。”
所以还是不必将所有的大军都调去前方,陆寒只选择带十万大军过去,便有信心将闾丘连那伙子乱贼一举歼灭。
顾之澄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陆爱卿说的是。朕便允了你的心意,望你能不负众望,乘胜归来。”
陆寒垂眸颔首道:“臣定会竭尽全力。”
......
“......”大臣们见陛下和摄政王都已谈妥,均犹疑地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却不知再说什么,皆唉声叹气地下了朝。
下朝之后,陆寒并没有立即离宫,而是去了御书房内,与顾之澄再细细商议了一番。
他没有料到,顾之澄平日里瞧起来对国事不上心,甚至连兵书都不大爱看的性子,可给他提的几点建议,却都点到了重要的地方,心思里有让人难以琢磨的细致,又有些新颖的独到之处。
让陆寒忍不住又多瞧了顾之澄几眼,总觉得这小东西还有许多的深藏不露,没有被他发觉。
淡淡的龙涎香在御书房内熏出一小片沉沉的雾霭来,顾之澄被陆寒那深幽的目光瞧得不太自在,便侧开眸子假装在专注地瞧那几缕香雾。
饶是没有看陆寒,她也觉得陆寒的视线仿佛有些灼人,不容忽视。
但陆寒今日一走,是为了顾朝的百姓而去,所以她对待陆寒的态度也软和了一些,不必寻常时候,总是要言语之间不痛不痒地刺陆寒几句。
无非是暗示他龙阳之好实在恶心,所以想他离她远一些。
不知为何,以前顾之澄总是怕陆寒,在他跟前就忍不住战战兢兢的腿软,总想要讨好他,以求保全性命。
可是现在,知道陆寒对她的心意之后,她除了有些无所适从之外,那些恐惧和惶恐倒是仿佛都渐渐的无影无踪了。
她知道,陆寒是舍不得杀她的,所以才会隐忍着答应以后送她出宫。
即使这样,那她也不必再害怕他了。
这大抵便是......被偏爱的人都有恃无恐吧......
陆寒眸色深浓地看着顾之澄,嗓音低哑道:“陛下,臣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归来。亦或许......不知还能否归来......”
顾之澄不动声色地扑簌了一下长睫,这才道:“小叔叔这是说的什么傻话,朕相信,你定能平安归来的。”
陆寒低沉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里头,仿佛有罕见的脆弱在隐忍着,“陛下......可还有旁的话要同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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