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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活着

“没有人可以救她。”

温宏阔说。

这么些年来，温宏阔见过很多被判了“死刑”的病人，他在他们每一个身上都看见了自己。

没有希望，没有未来，甚至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睁开眼睛。

所以每一次，温宏阔都会有莫名的情绪冒出，也许在心底某处，他厌恶着上辈子放弃生命的自己，又害怕着上辈子的事情重复，害怕再一次，被判“死刑”。

“她的肺会逐渐纤维化，最后变的硬邦邦的，不能扩张和收缩，她变再也不能呼吸。

她会被活活憋死。”

小刘看着温宏阔，很久，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他不了解百草枯，但他了解自杀的人。在他母亲死后，他很想了解他母亲自杀前在想些什么，所以他去找过很多自杀失败的人，想知道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想要去死。

他得到很多答案，而其中最多的，是“绝望”。

日积月累的，突如其来的，就绝望二字，让人失去了生的念头，失去了活着的勇气。

“很早以前，”温宏阔看着碗里已经凉了的鱼肉，终是没吃，喝了口果汁继续说，“我看《人间失格》的时候，就在想，为什么会有人那么疯狂的想要去死，当然，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太宰治为什么会执着于自杀，会把自杀变成一种艺术，我读不懂太宰治，也理解不了自杀。

可是某一天，我也想过去死。”

温宏阔轻轻说，他没有解释那个某一天，是上辈子拿着诊断书的那一天。

“那时候傻，觉得爱情就是一切，总觉得没有人爱了就没有了活着的责任，本来生活就很累，轻轻松松的去死不是很好吗？

这种想法很可怕，一旦根深蒂固就会不断的说服你放弃生命。”

上辈子温宏阔太过于执着爱与被爱，执着活着的意义。总是认为，没人爱，没人再意，那活着就没有意思，到了可以死的时间了。

可是这辈子做了医生，他忽然觉得，活着本身就是一件极有意义的事情，和有没有人爱，有没有人在意根本没关系，你活着，这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只是这些年，”温宏阔继续说，“我见了太多想死没死成，想活没机会的人。

有的人躺在床上叫唤，说不想死，有的人给医生下跪，叫我们救救他。而有的人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拔气管，质问医生为什么救他。

时间长了，很多同事也就看的习惯了，平淡了。可是我不行，每一次看见他们，都觉得当初想要放弃生命的自己很愚蠢，为了不值得的人，为了不值得的事情，去放弃自己难那么重要的东西，简直是，愚蠢至极。”

“没关系。”小刘忽然开口，他笑着说，“我小时候被迫同时学两种语言的时候，也哭闹着说死。

在学校因为没有父亲而被霸凌的时候，也想过去死。

我甚至站在学校楼顶过，也想过是不是跳下去就轻松了。

很多人，在压力大，遇到困境的时候都会逃避现实，会去想不如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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