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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如一个人从紫微宫回到千桃园中,无所事事地坐在树下,他如今来了这天上,日子过得却是与在无情海中并无太大的不同,整日浑浑噩噩,不知所然。
若不是知道了风渊上神历劫一事,他该这样持续很长一场时间,将来可能偶尔从天上偷偷下去,找一找他的殿下,一日复一日的这样耗着年月,直至某一日羽化湮灭。
他身上带着幻海之雾留下的梦障,神魂亦有损伤,想来活得不会太长,也不会有转世来生。
他来天上后,天帝剑梧就命他看守这园子,到现在连个桃子的影子都不曾见到,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儿究竟是守什么的。
天界的天气似乎总是不错,星如枕着胳膊仰头躺在这一地落花上,望着头顶这片天外天,飘了几丝浮云,轻风拂过,花雨飘摇,悄然落下。
当年啊当年,当年的旧事除了他还会有谁在记得呢?
星如闭上眼,黑暗中有一些黄黄绿绿的光点,它们不停地游动,后来逐渐融合在一起,世界在某一瞬间安静得好像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在那一刻想着,如果,他是说如果,他现在就去找风渊,跟他说当年他下凡历劫时,曾与他有过一段情缘的是自己,他会如何?
他会想办法记起那一段往事吗?会早一点变回他的殿下吗?
他或许真该与风渊上神说个明白,他若是不信,自己就把他拖到天命文书前,再剖一回心,取出一点心头血,涂抹在天命文书上,这样总能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他觉得自己这个法子极好,当即就想冲进紫微宫中与风渊说个明白,但随即想到这个时间风渊身边必然还有他人,他去了多半是要被直接赶出来的。
星如睁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幼年时候总觉得,这天底下除了姬淮舟不准的事,就没有什么自己做不成的,后来,他慢慢发现,其实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想救姬淮舟从伽蓝塔中出来,想让他活得长长久久。
他从来没能如愿。
直到这几日,他梳理往事,才恍然终于明白,他过去所做的一切,其实并无任何意义。
他在大胤皇宫中的数十毒箭,他在伽蓝塔下受的千刀万剐,他在无情海中等的百年苦刑。
若硬要为它们添上一笔意义,或许正是因为他受的苦太多,上天都看不过去,愿意给他这么一点点微薄的缘分,使他能够在这些苦难的尽头,重新见到他。
他伸出手,接到一片落花,只是不知他究竟还要等多久。
另外楚桑的另一桩心愿他要如何让替他完成,他在九幽境的那几日,也同样不曾得到关于楚令衍的任何消息,或许他已湮灭,又或许这个人,也是这浩渺天界某一上神。
若真是如此,上神们的历劫游戏委实有些缺德了。
星如忍不住笑出声来,可心中酸楚只剩下他一人知晓。
天色渐渐暗下,他起身拂去身上少许落花,沿着天河向着紫微宫缓缓走去,他还没想好等一会儿见了风渊该如何开口。
月光透过迷毂树枝叶的间隙在树下洒下零星几个光点,夜风拂过,水声潺潺,他在紫微宫外面站了许久,直到月上中天,才抬步走进去。
他曾听司泉上神说过,风渊夜间常宿于忘忧宫中,他看过紫微宫的布局图,对这里各个宫殿的方位了然于胸,轻车熟路地找到忘忧宫,宫门外面守了两个小童,那并不是正经的仙人,只是两个没有意识的小傀儡,星如略施了小法术,隐了身形,就混进忘忧宫中。
忘忧宫中一片寂然,案上的紫色琉璃香炉燃着都夷香,香气怡人,后面巨大的云母屏风上绘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绿孔雀,星如挽起浅黄的纱帘,轻手轻脚向内室走去。
风渊上神正在榻上熟睡,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星如走过去,低头瞧了他一会儿,便蹲下身趴在榻边,两只眼睛一直没有从他的脸上移开过,风渊睡着的时候,倒很有些姬淮舟的样子,星如抬起手将他额前的几缕发丝拢到脑后,又拉了一缕长发来,在自己右手食指上一圈又一圈地缠弄起来,就好像回到了从前。
风渊还是那个风渊,他什么也没有记起来,但或许是在九幽境中星如曾亲眼见到他变作了姬淮舟的模样,所以他今日在此才能找到些微熟悉的痕迹。
星如低头看着缠在自己指尖的青丝,想着若是现在他将这位上神送进梦中,他是不是能更早一些见到殿下。
他自己都为自己的大胆给惊到了,可随即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他心动了。
只是他刚一抬起左手来,睡梦中的上神猛地睁开双眼,那眼中似藏了一道凛冽的光,口中倒是颇有涵养地问他:“你在做什么?”
星如被吓了一跳,向后踉跄半步,直接跌坐在地上,因他手指上还缠着风渊的头发,这么一坐还拽了几根下来,简直是大大的罪过。
风渊凉凉道:“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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