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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我……过来看一下他。”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是一个三人病房,但其他两张病床都空着。苏纹坐在其中一张病床上,肩上还背着个挎包,看上去也是刚到。
可她不该去密云吗?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也是,来看一眼,”苏纹拢了拢头发,盯着病床上的那个人,神情漠然,“他住院到现在我这是第二次来,以后估计不会来了,昨天我听说他快不行了,就是这几天的事儿。”
“……严行不想来,”我只好强行解释,“我来替他看一眼,确认一下。”
“看吧,”苏纹起身走到我旁边,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严永宽还有没有意识,如果有,他是不是气得要死?之前的很多年我都以为我这辈子就那样了,结果,竟然,不是啊。”
她稍稍歪着脑袋,虽然她的嗓音已经变得粗粝,但却透出明显的喜悦——喜悦得甚至带点天真的神气。
苏纹俯身,凑近严永宽:“怎么说呢?这个世界永远是年轻人的呀,严先生。”
我站在原地凝视严永宽,感到几分恍惚。我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那个视频——他没露脸,但露出了身体,一个大腹便便、松松垮垮的中年人。这些年里我也在网上搜索过严永宽这个名字,只搜到一张他出席某企业成立仪式的剪彩图,太模糊了看不清五官。我曾幻想他一定有一张狰狞可怖的脸,符合电影里所有变.态的样子。
然而不是。
严永宽很瘦,头发也花白了,虽然他扣着吸氧面罩闭着眼,但我仍能看清他的脸——是一张苍老的、平凡的脸,长了很多老人斑。这一刻我心里甚至闪过一个念头:这真的是严永宽么?不会是他弄了个替身来骗我们吧?
原来死亡的力量能如此强大,一个折磨严行也折磨我的庞然怪物,在死亡面前,也脆弱得像一颗气泡,一戳就破了。
病房里安静得只有呼吸机在运转的声音。我双手揣兜,右手指尖摁在水果刀的刀脊上。
“张一回,”苏纹转身,面向我,“你是不是很恨我?”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只好说:“没有。”
“可我那时候不是做了很多……坏事吗?”苏纹竟然揽住我肩膀把我带到病房的阳台上,“可能严行没告诉你,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记不记得那时候……你第一次去随喜会馆,严行喝多了,你去接他。”
“……记得。”我心里七上八下,我不知道她说这些事做什么。
“其实那天不是严行叫你去接的,当时他刚被严永宽折腾完,又喝了酒,醉得不省人事了,你仔细想想,他怎么会叫你去那种地方接他呢?是我拿了他的手机,我本来——本来也没想叫你去,但我发现他手机的通讯录里你排第一个。我当时就想这个人姓张啊,z,怎么排第一?仔细一看才发现他在你名字前面加了个空格,所以你就排第一了。”
我愣着,听她继续说。
“我想,你一定是个对严行很特殊的人,所以我就叫保安用严行的手机给你打电话,然后你就来了。再后来,有天晚上我去你们学校找严行,你记不记得?当时你还陪我在操场走了几圈。”
“……记得。”那天严行去天津玩儿了,苏纹在寝室楼楼下拦住了我。
“那天晚上他根本没去天津,他是被严永宽叫走了,我就趁这个机会去你们学校,我骗你说我来找严行你就信了——其实我就是找你的,我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把严行迷得找不着北了?”
这风和日丽的秋天里,一阵风吹过来,我却打了个寒颤。
原来那天严行没去天津——怪不得那天晚上他和我在电话里吵了架之后,半夜跑回寝室向我道歉,他根本就在北京。原来苏纹是专门去找我的,怪不得严行知道了之后会那么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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