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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夏藏 05.
屏幕中的光落上颜煊手背,映出青色的血管和零星发黄的淤青。他眼中是身躯交缠在一起的男女,耳边不断起落的则是通过劣质的音箱传出来的,夹着杂音的喘息声。
颜煊不能移开视线,这是规矩。他试过反抗,试过躲避,试过很多掩耳盗铃的方式,但是手背上能看见的伤和其他被掩藏在病号服下的未结痂的血痕都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何种徒劳无功且自不量力的做法。
颜煊偶尔会想,这种做法能改变什么?
屏幕上的男女换了姿势,颜煊觉得眼睛发酸,他眨眨眼睛,手边是一碟还没吃完的甜食。
他不明白这种做法能够改变什么。
颜煊的麻木被解读成乖巧,竟然莫名其妙迎来了一次探视。
护工让他去洗澡,又给了他一件崭新的病号服。
颜煊拿着衣服走进平时只有护工们才能使用的浴室。淋浴区对面有一排镜子,在蒸腾的水雾中,颜煊第一次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让颜煊感到陌生,好像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样子。他披着浴巾站在镜子前,伸手一点一点摸上镜子当中的人影,他有苍白的脸色和瘦削的脸颊,下巴上有一块被护工打出的淤青。
还行,颜煊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不算太丑。
颜煊穿好衣服,被剪短的头发盖不住他的眼睛,也遮不住因为清瘦而显得格外凌厉的五官。
会客室里很亮,有窗户,窗台上摆放绿植,抱枕和布艺装饰是浅米色。
颜煊眯了下眼睛,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杜娟,也看见她身后窗外已经发芽的树枝。他稍稍歪过头,像是不明白从夏到转年的春之间这么多的日子都去了哪里。
护工拍拍颜煊的肩膀,留下一句无声的警告,接着将会客室的门关上,只留下颜煊和他的亲生母亲。
颜煊没有上前。他站在原地,也不看杜娟,只定定望着外面的风景。有一小块阳光落在他的脚背上,他轻轻勾了下脚趾,嘴角带出一点浅淡的笑意。
“你……”
颜煊循声望过去,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迷茫。
“我还能回去上学吗?”他不关心杜娟想要说什么,是想告诉他春节没来看他的理由,还是想继续那段本应在车上进行却未竟的谈话。
“我想上学。”颜煊望着杜娟的眼睛,“还是你觉得我下半辈子都应该在这里?”
杜娟避开颜煊的眼神,她说:“你爸爸是我的初恋,父母介绍认识的。恋爱谈了几个月,双方家长觉得没问题,我们就结婚了。”
颜煊不知道杜娟为什么和他谈起这些事,颜彬是他心底一直未能及时愈合的伤口,似乎时时刻刻都萦绕着无法散去的血腥味。也许是因为颜彬最后的那段日子里总是这样,掺杂着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和蒙在呼吸机上浅浅的雾气。
这是颜煊的噩梦,也是他的美梦。
“后来我遇见你洛叔叔,总觉得我们才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杜娟看着地上的光斑,“那时候你爸爸已经不大好了,医院三天两头下病危通知书。和平他也没结婚,等了我好几年。”
“有时候我很后悔自己怎么就这么仓促的结婚了,还有那么多人我都没来得及遇见,就把自己下半辈子和他绑在一起。”
颜煊没有打断杜娟的回忆和剖白,他在这里面最多的大约就是时间,多得好像他失去的自由。
杜娟显然也不在意每一句话是否能得到回应,她自顾自地说下去:“虽然不爱你爸爸,但是我很爱你,我觉得你是我亲手雕琢的玉器。我眼见着你一点一点长成我最喜欢的样子,听话,懂事,有自己的想法,还这么优秀。”
“但是你为什么要毁了他!”杜娟的声音猛地尖利起来,惊得颜煊浑身一颤。他下意识想要反抗,却在抬头的瞬间看见了天花板上的摄像头。
颜煊知道自己必须得离开这里,得活下去。在看见阳光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不想死。
所有的人都好好地活在这个不好不坏的世界上,没有理由他要放弃自己。
颜煊无声地宣战,无声地反抗。
他突然跪下去,就像在这里被教导过无数次那样,躬下身朝杜娟磕了头,他说:“我错了。”
他还说:“您不是喜欢我考第一吗?等我回去上学了,我回回都给您拿第一。”颜煊抬起头,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因为这些与心底想法相悖的说辞而显得无比陌生:“这些丢人的事情没人知道,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就说我只是身体不适,去外地调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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