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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春醒 04.
颜煊不知道盛延有什么办法,他也没问。
这一晚上的情绪起伏让他的头疼得几乎像要裂开。
盛延开车送他回家,没进小区,按颜煊的要求停在路口。进小区前还有一段小路,路灯大约是坏了,几乎没有光。
盛延把车调了个方向,车灯从颜煊背后拍过来。
颜煊听见他喊:“往前走别回头,到家给我发消息。”
他面前的路雪光那么亮,一点儿阴影都看不见,亮得颜煊只觉得自己眼眶发烫。
颜煊不愿意比较,不论是十五岁前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还是与盛延熟络之前和之后的日子。因为比较就容易产生落差,有了落差就会有不甘。
但是颜煊不想后悔,因为生命在他看来不过是一条落在独木桥上的单行道,没有重来的机会。
洛青霭快期末考了,最近几天一直在被杜娟和洛和平抓着学习。所以颜煊不想回家的最表面原因,只是不想和他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人照面。
盛延在身后看着他慢吞吞地往前走。
颜煊的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他颇为费劲地翻过层叠的厚重衣物将它摸出来,“十二”的字样长久明亮,仿佛做好了永不熄灭的准备。
他按下接听,盛延的声音从听筒里极缓慢地淌出来,盛老师问他:“你是不是很不想回家?”
颜煊站在原地,在漫天纷飞的大雪里沉默,他的肩头和发顶都被晶莹的雪花薄薄盖了一层。
“冰雪王子,你要建一座城堡给我看吗?”
“盛老师。”颜煊转过身,他站在车灯照射范围的尽头,盛延隔着千万片碎落的雪花看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你想看吗?”颜煊的声音能听出笑,声带很放松,显出男孩子变声期过后的一点点低哑:“你想看的话就眨眨眼。”
颜煊看见盛延的车闪了远光灯,他抿住笑意,转身往家的方向走,“盛老师,剩下的路我得自己走。”
“辛苦你,做一下我的终点。”
盛延没说话,手机向两边传递对方的呼吸声,颜煊说:“老师快回家吧,我要上楼了。”
“晚安。”盛延拉开门坐进温暖的车里。颜煊看着因为电梯里信号不良而自动挂断的电话,在数字攀升的过程中想了许多事。
他想起俞晓凡和他说,“别为了任何人做任何决定。”
但是一旦把这个任何人具像成盛延,颜煊就觉得自己可能还真的挺想给盛老师建一座城堡。
颜煊打开门,客厅里的灯难得亮着,杜娟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剧边织围巾,洛青霭拿着习题册等洛和平给她讲一道四则运算题。
颜煊换鞋时看了几眼,觉得这幅场景确实担得起很多形容“合家欢乐”的词语,只要这个场景里没有他。
而他自认在将自己框定在范围之外的这件事上,一直做得相当不错。
“颜煊。”杜娟在背后叫他的名字,颜煊几乎有些恍惚,他不记得上一次杜娟叫他“煊煊”是什么时候。这些本来可以被冠以“温馨”两个字来形容的记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一丝一丝地从他的脑海里被悄无声息地抽离。
颜煊转过身,眼神停在阳台门边上的一盆盆景上。
“今年的围巾想要什么颜色?”
颜煊把眼神从盆景上挪回来,看向杜娟手里的那一团鹅黄色的毛线,那应当是洛青霭的。
“妈。”颜煊停顿了一下,“不用麻烦,答应你的事儿我不会忘。”
“我回房间写作业了。”颜煊扭头朝房间走,洛青霭在他背后脆生生地吐出一句:“养不熟的狗。”
颜煊脚步一顿,手指蜷紧又松开,到底是什么也没再多说。
他没想过要和家人和解,虽然曾有无数的理论说“与自己和解或者与家人和解是成长当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但颜煊清楚地知道自己从来没想过原谅。
当他在那一年里被众人拖着拽着,推着催着飞速长大的时候,他唯一残存和保留下来的,就是滚烫得时常让他自己心惊的恨意。委屈会变成恨,不甘会变成恨,所遭受的一切磨难经过时间的发酵,在尚还青涩稚嫩的颜煊心里,不会被磨平,反倒掀起了惊涛骇浪。
俞晓凡教会他很多事,比如比起让自己不痛快,还不如去折磨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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