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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私会
又是普陀寺那片桃林,一样明媚的春日,燕九看着手中被摩挲得近乎光滑的平安镯,很是安心。灼灼桃花迎风而落,树下盘着妇人髻的女子不似小时候那般圆乎乎的,俨然是个女人该有的模样,就那样亭亭玉立在不远处,温柔得近乎忧伤,燕九回想起她小时候的样子......
七岁的女童,心地善良又扭捏,胆子倒大得很,一个人溜出来还沾沾自喜,遇到危险就又怂又虎,十分鲜活可爱,圆溜溜的眼睛漆黑的眼珠,白净的小胖脸,笨拙的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虽然害怕,却全然依赖于他,那是他年少时最温暖的时刻。
想到这些,燕九脸上不再是逢场作戏的虚伪,认真又深邃的眼中满是炽热与渴望,但在现实不可逾越的鸿沟与身份的重重阻挠下,交织成一阵阵落寞又彷徨的叹息。
可越是求不得,就越是要挣扎着靠近。平安镯握在手中发烫,只要一小点火苗,就能将他的欲望熊熊燃烧,在他刻意的接近下,她全然抗拒,燕九苦笑,若是在她没嫁人之前就找到了她,或许他们就不该是这般光景吧?
梦里的南山依旧下着雪,天地间一片灰败,所有在初春的生机通通枯萎,燕九看着自己的脚步沉重又绝望的往她在的地方迈着,当初也是为了寻她,虽然屡屡受挫,焦急又失落,可内心依旧是有着希望的,不似现在这般,目视之处,皆是人间灰烬。腔里吸入的空气都可以将他撕裂。
他看着曾经那个鲜活的小姑娘变成了一具僵硬的尸体,抱着怎么也捂不热,灵魂从他的四肢百骸硬生生的剥离,疼到窒息,曾经给过他温暖与善意的人,如今相隔生与死,一切执念与希望都荡然无存,满腔满腹都化成了报仇的火焰。
并不曾属于他的花朵,而他,也只是在她短暂的生命里,途经她的绽放......
“少爷...少爷...”
燕九被摇醒,睁开眼,忽然看到虎头虎脑的阿方,怔了一下。方才的梦境,怎么又出现了纪四的脸?而少年时期遇见的女孩儿,长大之后怎么变成了纪四?
“少爷,你怎么了?怎么哭了?”阿方二丈和尚,直戳戳的说了出来。
“我没哭。”你家少爷不要面子的?燕九抹了一把脸上湿乎乎的眼泪,起身下榻。
“没哭?哦!小的知道了,您这是眼疾。小的小时候有个迎风落泪的毛病,后来吃了一副普陀寺老师父的药就好了。少爷您要吗?”阿方盘算着,睡着还全身发抖,也得治一治。
“不要!”燕九不耐烦。他是救了个什么榆木脑袋的家丁,放在身边糟心。
“不要就不要嘛,又发脾气。”
燕九见他在哪里嘀嘀咕咕,缓下心绪,“在说什么?”
“没什么,哦,对了少爷,一大早的,有一个自称是纪家的家丁,说他家纪公子请少爷明日前去普陀寺踏青。留下了一封信给您。”说着把信给了燕九。
踏青?燕九狐疑,他与纪家的公子可没什么交情,看完信,才知道是那纪四小姐,一想到那个连着好几次困扰他的梦,就想一探究竟,为什么一直梦见她死去的样子,为什么心会那么疼......
执起枕下的平安镯,燕九看着手镯内壁的“福”字,心中忐忑,心底有个隐秘的声音仿佛在叫嚣着:或许纪淑恪就是她呢?
普陀寺
“春来觅桃红,枝枝向荣,娇羞不止暗香浓。目若秋水三分笑,可知隽永?
骤雨夜惊扰,故地重游,花开荼蘼花零落。又何必眷恋残红,徒增倥偬......”
普陀寺的桃花林如今的桃花开得正艳,引得不少娇客驻足,不远处的静桃亭中,几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正在吟诗作对。
纪淑念定睛一看,亭中吟诗的男子竟然是齐如庭。
友人笑称了一句:“喏,隽永佳人正看着你呢!”
齐如庭侧过头,看见一袭桃红色软绸春裳的纪淑念,正站在花海中,竟是人比花娇,桃花在她身后瞬间失了颜色。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少女吧?齐如庭的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
“六小姐。”齐如庭走到纪淑念的身前,笑容和煦,“你怎么会来这儿?”
纪淑念认识齐如庭,是齐伯伯的儿子,婉约的见了个礼,柔柔出声:“是我央了阿姐才来的,齐大哥方才做的词极好。”
被个漂亮的小姑娘赞赏,自是比那一群同窗夸要来的舒心,“怎么只见你与两个使女?你的阿姐呢?”
“阿姐在与知客师父交谈。”
未等齐如庭再开口,不远处出来个嬷嬷,见六小姐竟与个男子在交谈,顿时大惊失色,“六小姐,咱们该进去了。”
待看清人之后,才松了口气儿,“奴婢见过齐公子,失礼失礼。”
齐如庭带着笑,爽朗极了,“嬷嬷不必惊慌,我也算六小姐的半个兄长,不如带你们逛逛普陀寺。”
知客师父引着纪淑恪来到静室,纪淑恪见了礼,将所抽的签子与解语递给了净空大师。
“贫僧法号净空,施主请坐。”净空大师双手持佛珠合十,复而抬眼,眼睛清明睿智,即使一直看着纪淑恪,却不会让她感到不适,净空大师看了一眼签上的解语,面色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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