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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50

生气归生气, 信总是要回的。

沈绛如这次可没怎么纠结了，也不写字，在纸上画了只倍儿大倍儿凶猛的大老虎，露出一嘴尖牙, 将那支箭踩在脚下。

如此解完气，她想了想，又翻出一张空白信纸来, 写下：“祖母腿脚已痊愈，家中一切安好。”

笔尖悬空顿了顿, 她轻咬下唇，又添上两个字：“思君。”

写罢, 她托腮想了会儿，觉得不妥, 如今战事正酣，这等儿女情长的字眼会不会扰了将军神智，让他分心？战场上分心可不是小事, 若是因此挨了一刀什么的……

她一想到这个, 吓得笔都抖了, 忙急匆匆地将那两个字涂掉, 在后头重重写上：“勿念。”

吹干墨迹, 让折芳送出去，她倚靠在软榻上，望着放在旁边的那对护臂，拿起来左看右看, 心道老太君她老人家还真不容易，当年嫁进莫家，定也像她如今一样，每逢夫君上战场，都跟着提心吊胆日思夜想，等有了儿子也随父征战，人到壮年却战死沙场，白发人送黑发人，岂不哀恸？如今孙儿年纪轻轻的又被皇上器重，逢战必召。

真希望这世间太平，永无战事，哪怕因此没了将军用武之地、俸禄削减、没了勋爵，她只要将军安安稳稳地同她过日子，就够了。

·

不知是不是因为肚子渐渐大了，躺下总不敢翻身怕压着肚子，还是因为天气渐渐热了，外头开始慢慢有了蝉鸣吵闹，亦或是因为将军已经近两个月未来信了……

总之，她这几天睡得不太好，一闭上眼，便时常做些古怪的噩梦。

有时候是看见将军朝她走来，却半天都走不近，她奔跑着伸出手去，怎么也摸不到他，急得边哭边跑，将军却离她越来越远了。

有时候是觉得自己明明被他抱在怀里，一抬头，却发现四周一片漆黑，她伸出手去却摸了个空，身边什么人也没有。

有时候是闻见了好重的血腥味，以为自己见红了，身上却是干干净净，一回头竟看见将军满身血地趴在地上，双眸紧闭，吓得她尖叫着从梦中醒来。

她扶着床柱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气，一摸自己的额头，全是冷汗，折芳听见声音点灯撩起帷帐，担忧地道：“夫人最近怎么总是梦魇呢？明儿得叫个大夫来看看。”

沈绛如轻抚起伏的胸口，下巴朝妆奁扬了扬，折芳不是第一次见这吩咐了，立马熟练地去把将军的书信拿来给她。

沈绛如颤着手展开那已有些皱的信纸，上面四个字“等我回来”，她把这四个字贴近心门，不住地默念着什么。

折芳知道夫人在担心什么，一边替她擦拭额角汗水，一边安慰道：“夫人别忧心，老太君不是说了么，将士们一旦酣战，便难以分神了，所以才没空写信回来。说不定过了这段紧要时刻，好消息就要来了，将军不日就回京了呢？”

沈绛如摇摇头：“你别说话，让我静一静。”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方才做的那些噩梦也正是她所担心的事，老太君曾说，她头回送丈夫出征，也是整夜整夜的不敢睡觉，想开了就好了，总得有人保家卫国。

沈绛如从来不知道，这是如此难捱的苦，从前只听说将士凯旋，圣上出城亲迎，百姓夹道行大礼，多么令人艳羡的荣耀啊，可那是功成，若是功败怎么办？那位将士的妻子就永远失去了挚爱的丈夫，他的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的孩子也永远失去了父亲的呵护。

保家卫国，沉重的四个字，蕴藏了多少将士的热血，和多少人的眼泪。

她叹了口气，重新躺下，辗转到天亮才睡着。

本以为睡醒了之后，面对仆从们的笑脸，面对老太君她们的关怀，就不会胡思乱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没想到一觉醒来，却听见折芳哭着跑过来扑到她床边：

“夫人，怎么办？皇上下旨，命令咱们整个将军府在将军回来前不得外出，禁卫军已经将将军府围了一圈，这可怎么办……”

沈绛如睡得脑袋昏沉，一时还以为是梦中，一张嘴，出来的声音仿佛是别人的一样。

“你说什么？”

“皇上今早辰时下了圣旨，您那时正睡着脸色难看，老太君就替您称病，和主母他们去接了旨……”

沈绛如太阳穴突突地疼，忙拽住她的手腕：“别哭了，然后呢？！”

“呜……然后圣旨里只说，将军回京之前，将军府所有人不得随意出入……”

这……岂不就是软禁？沈绛如眼前黑了黑，眉头紧蹙：“为什么啊？”

折芳揉着通红的眼睛：“奴婢也不知道，圣旨上没明说，老太君跪着问宣旨的公公，公公也摇头缄口不言，不过，外边好像都传言，说……说……”

沈绛如抬手一拍床沿：“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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