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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55
沈鋆一听她这阴阳怪调, 正待习惯性地发怒,怒气刚扬上眉梢,硬生生被他憋了回去。
沈绛如坐下,见他挤出的那一张笑脸, 都替他觉得累。
“爹爹怎么干站着,坐啊。”
沈鋆见她像是有示好的意思,心道也是, 哪有女儿记恨爹爹的,他便挺直腰板坐了下去, 咳了一声开始寒暄:“绛如啊,爹爹今日特意带来些补气血的药材, 这女子怀孕最是要补,将来生产才顺利。”
沈绛如捧起茶盏喝茶, 没往他那儿看:“爹爹留着给蒋姨娘用吧,她不是一直调理身子想给您生个老来子么?药材什么的我这儿不缺,太医院成箱成箱的送。”
沈鋆被拒, 脸上不好看, 也只能尴尬笑了笑, 又假作关切:“这茶性凉, 你怀着孕, 还是少喝些的好。”
沈绛如一撇嘴,吐出一支茶叶梗:“被软禁在府中那几个月,人仰马翻的我都好端端的过来了,还怕这区区一杯茶?不过还是多谢爹爹关心。”
沈鋆听她这话, 以为自己这几句起了效用,满意地点点头。
却不想沈绛如又问:“也不知那几个月里,爹爹在忙什么呀?看您这体态又丰腴了些,是时时上肃王府吃好喝好去了吧?”
沈鋆吓死了,慌忙否认,生怕跟下了狱的肃王扯上一丁点关系:“没有没有,我哪儿去过肃王府?你也知道,肃王和肃王妃一向不太瞧得上我们这亲家……”
“原来爹爹知道啊?我还当爹爹真以为自己成了皇亲国戚,看不上我这区区将军夫人了。”
沈鋆心里憋屈,又不好真拿她怎么样,毕竟家里如今真靠的上的只有她了,晖儿那个半大孩子都知道来巴结她这大姐姐,他在吏部修炼多年,怎会不懂?
“这是什么话?其实爹爹一直将你视为咱们沈家的骄傲,如今将军被封为国公,这将军府也成了国公府,你又成了国公夫人,你不知道,多少搭不上关系的远亲听说莫将军立下了大功,纷纷跑来沈府套近乎呢!”
沈绛如见他说得殷切,也跟着笑:“所以您被他们巴结完,今日也来我这儿套近乎了?”
沈鋆脸一僵,咽下要骂的话,嗔怪道:“你这孩子,我与你血脉相连,亲父女啊,何须用上套近乎这种字眼?你被困府中的时候,晖儿不是替我来看望过你吗?”
沈绛如没忍住冷笑了一声,不跟他掰扯这些,只问:“晖哥儿现在回书院了没有?”
沈鋆捋了一把胡须很是得意:“那个大学生领着他的孙儿亲自登门道歉,一反先前仗势不饶人的样子,生怕晖儿将状告到国公爷那儿,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沈绛如见不得她爹这副样子,十足十的像极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忙先跟他撇清关系:“人家是跟晖哥儿道歉,又不是跟您,别忙着得意了。”
“是是是,你看,晖儿虽与你不是一母同胞,却这般帮着你护着你,往后,你与国公爷可得提携着他呀!”
沈绛如横了他一眼:“谁对我实心实意的好,我自然记着,假模假样的,我也分辨得清楚。”
沈鋆讪讪地喝茶。
“爹爹还有事么?我坐久了腰疼,若没有事,就不送了。”
沈鋆慌里慌张地放下杯盏,踌躇道:“是这样的……你妹妹青若她……你也知道,她打小手不拈四两,身体娇弱吃不得苦,若是真被内务司分去那儿为奴为婢,可不得受人欺负?”
沈绛如料想到他此来何故,但听他絮絮说出这些理由,也觉得心寒。
她也是女儿家,也是自小养在他膝下,他怎么就从来没心疼过她呢?
她深吸一口气:“爹爹低估她了,她很是会忍辱负重呢,说不定再伺候个贵人,又东山再起了。”
看见沈鋆还想说什么,她离座要走:“爹爹不是一向最惜头顶乌纱帽么,她如今是肃王府罪人,你如此上赶着救她,是生怕自己没被牵连?你再不走,我便将这话告诉国公爷,让他禀报给皇上,允准您这位老父亲进内务司替女儿遮风挡雨去。”
沈鋆吓得脸色苍白,忙道不用不用,连声告辞了。
沈绛如望着他那背影,不知为何想到了高文曜那厮,无声的一叹,说不上心里是恨还是恼。
倘若母亲当年爱他爱得没那么深,及时醒悟,也和离另嫁,说不定也不会郁郁早逝,凭母亲的机敏勇敢,定比她这女儿今日还要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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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正苑那边李氏和莫与欢已收拾好行装,午后便要往别院去了。
李氏虽将事情都安排妥当,沈绛如身为儿媳,不得不去过问两句,打点打点,她知道夫君不想出面,她便来代劳。
李氏脸上冷冷的,许是还记着那日被她一顿骂的仇呢,也亦或是想开了,以后与他们眼不见心不烦,只想与她最疼的小儿子在别院安度晚年。
沈绛如先目送她上了马车,又见莫与欢望着她,便催促道:“再不上车,等到了别院,天就黑了。”
莫与欢等旁边仆从散尽,才犹豫地走来:“其实我是想告诉你,我先前的确嫉妒大哥,可我接近你,绝非是为了报复他……”
沈绛如忙避开打断:“小叔子说这些做什么?是与不是,有那么重要么?你只管将心病和身子养好了,将来也娶上一位心仪的姑娘,便能够知道你一直执着的细枝末节有多可笑。”
她说着,便扶着腰挺着大肚离开,她这身子是日渐笨重了,导致折芳这丫头还嘲弄她,说走起路来像只大白鹅一摇一摆的,怪可爱的。
莫与欢望着她这背影,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反倒深刻进几道悲怆,他想,他这辈子可能没有机会体会到她所说的那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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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热得反常,已经到了中秋,每逢中午日轮悬当空,沈绛如便像大暑时节一样躲进屋子不出门。
距离将军封国公已过去了一个多月,登门拜贺的人也渐渐少了,然而甩不掉的糟心事却来了。
已经分家出去的二房一家子又巴巴地齐齐赶来府上,先是哭天抹泪地道歉,又是主动要求去跪祠堂,又要去给老太君磕头问安,还当着莫以尘和沈绛如的面自己扇自己嘴巴子,十分卖力。
总之是十八般技艺都使上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他们再回国公府来,保证书都写好了,手指印也摁上了,说往后再不提分家二字。
沈绛如嫌聒噪,看也不看地叫他们滚,莫以尘还有事忙着要出去,生怕他们留下来烦着夫人午睡,便让方赟他们把人给轰了出去。
这一通闹下来,沈绛如午歇时睡得特别沉,府上一些不重要的小事都被折芳给推了回去。
直到莫以尘傍晚回来,她仍昏昏沉沉地在榻上躺着,他低头算了算,这身孕已有了快八个月,往日的纤纤细腰变得浑圆,难怪她每晚都睡得不安。
沈绛如睁开眼看见他坐在榻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拾起旁边的扇子扔到他怀里:“你支开折芳,也不说替她帮我打扇,热死了。”
莫以尘帮她理了理鬓边被汗湿的碎发:“太阳下山了,晚间凉,你这竹夫人也好收起来了,省得冻着。”
沈绛如才不撒手,她本不是个贪凉的体质,可是有了身孕之后,不知是因为身子太沉还是怎么,走两步就浑身汗,因此而愈发不爱动了,加上夫君回府后,她心一宽,体就胖了,脸比往日圆了几分,两腿也因为水肿粗了起来。
人说胖子畏热,也不知她如今算不算是个胖子……
她见夫君正低头打量着自己,有些不开心地撇向一边:“你肯定在想,怎么几个月没见,媳妇儿就变得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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