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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千古罪人

登上帝位后的燕洵并未享受到身为帝王的万人之上，反倒是因为燕宿的存在而时刻提心吊胆。龙椅上的君王越是平静，心中对燕宿的杀意便又增强一分。

此人不除，便会始终对他手中的东陵江山虎视眈眈。

良久，燕洵终于低缓开口道：“众卿上书，求朕赐死芸妃，可有想过此举惹怒东陵，日后边境东陵百姓，岂非更为艰辛？”

声音刚落，晋武侯顾凛凡便上前一步，躬身朗声：“南疆若敢犯我东陵，臣愿亲自带兵前往平定，如今我东陵兵强马壮，何惧外族进犯？！”

燕洵侧首瞧向一众文臣，扬声道：“宋爱卿，你如何看？”

被点名的宋岳暗暗叹息，那联名上书中他并未提名，无论因何缘由，他也不愿看见南疆东陵大动干戈，自古武将主战文臣主和，宋岳俯首道：“启奏陛下，老臣以为，南疆公主行事放肆手段激烈，并不适合成为我东陵后妃，日后诞下皇子如何教导皇嗣？”

此言得了一众朝臣附和，他们对司徒芸的态度十分一致且坚定。却也有少部分人嗤笑不已，例如顾凛凡。

不就是担心后宫女人多分你女儿的恩宠吗？都已经当上皇后了，还不知足。

宋岳咬牙，紧接着又道：“南疆此事理亏在先，不如让南疆赔偿我东陵的损失，想必南疆也无由拒绝。”

这便是当时司徒淳说的法子了，对国家而言，三百百姓换取敌国赔偿，有利有弊。

但朝臣大多只瞧得见利，不过是三百个与己无关的人罢了，能换来的东西却能为他们带来利益。

可惜朝堂上还有一位话里带刺的江相未曾开口，一听见宋岳的话，爱笑的江相便又笑出了声，连忙上前道：“陛下赎罪，陛下赎罪，臣不过是听闻宋大人所言，实在忍不住。”

宋岳心头一颤，其余人则揣手看戏。

论朝堂之上最怕的是什么？除却帝王之怒，便是江相之笑了。

只要江相笑出声，准没好事，笑里藏刀便罢了——可那刀都是淬了毒的。

果不其然，下一瞬，江南安便含笑自顾自地道：“宋大人所言不无道理，只是臣不甚明白，陛下已然下旨册封司徒芸为芸妃，我东陵陛下金口玉言，一字千钧，那司徒芸便是我东陵的后妃，与南疆有何干系？”

政见不和，武将喜动手，而文臣喜动口。宋岳也是老臣自然不会相让，当即便道：“她到底还是南疆公主，身负南疆血脉，何况并未行册封礼，只将人送回南疆去就是。若能小事化了，何必非要两国相战？”

各说各有理，燕宿蹙了蹙眉，他就知道今儿早朝不会太太平平，当即淡声插口进去：“这次是三百人，下一次若南疆屠戮我边境百姓，难道也只索取些金银，便可将百姓的性命卖出去了？”

“……老臣并无此意。”宋岳一时无话，但他的确就是那个意思。

用钱去卖人命，并不少见，只是燕宿用平淡的语气说出来时，平静如水却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凉。

燕宿静静地看了一眼宋岳，忽而挑起唇角温温和和地笑了笑：“宋大人昔年教导本王，以百姓为重，莫非也只是所谓的弃少保多？东陵的百姓，哪怕是一人，也是东陵的百姓。遑论那三百余人中，似是还有一位乃是宋大人的门生，宋大人当真豁达。若是哪日本王死于南疆人手中，当真担忧是否只是几两铜臭便买了这条命去。”

当日梨花巷死了不少达官贵人的亲眷，宋岳门生极广，其中便有一位。

而燕宿咬字清晰地说出当日曾为宋岳之徒，更是讽刺宋岳曾背主一事，文人格外看重风骨，就算是老臣不以为意，但入朝不久尚有血性的官员皆对宋岳鄙夷不齿。

嗤，什么位高权重，不过是个背主的臣子罢了，而旧主偏偏又东山再起了。

燕宿理了理银线勾勒安稳的袖口，温雅眉目干净透彻，不嗔怒，不悲愤，平静扬声：“皇兄，既然百官争执不休，皇兄身为东陵皇，当早下决断，莫让臣子百姓寒心才是。”

最终决断权仍然在燕洵手中，但燕宿的平静仿佛是胜券在握，他稍稍抬眼同燕洵对视，只见燕洵神色一凝，那一刹那他丝毫不怀疑，若是可行，他这个皇兄会让他血溅朝堂。

那样浓烈的、疯狂的杀意与厌恶，他并非第一次瞧见。

不过，谁在乎？

无人瞧见燕宿方才不着痕迹取出的兵符，而那也是燕洵恨不得捏死燕宿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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