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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060

八月初一。

长元街后街的一间店铺低调开张了。

吴拴柱是八宝镇上的一个挑夫, 雇主有活计的时候便帮着搬运货物, 活儿少的时候也干轿夫一类的工作。整日里靠出卖劳力为生，其间的辛苦不言而喻，但赚来的钱还算可观, 比起地里刨食的庄稼汉要挣得多。

今天, 吴拴柱刚跟两个挑夫兄弟把近千斤的货从城北张员外家送到长元街后街这边的仓库来。后街这里比较冷清，地主一类的人如果有闲出来的房子，一般都改作了仓库。

三十几度的大热天，三个人把货送到仓库后, 都热得大汗淋漓, 站在后街一棵槐树下歇口气。吴拴柱把衣裳撩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液，跟另外两个兄弟说：“今儿这天气真他娘热啊。”

史家旺边擦汗边点头说：“可不是嘛！这太阳可毒，俺带的一壶水都喝光了, 这会儿干得能喝下一桶去。”

吴拴柱抬头从树缝儿瞅了瞅，火辣辣的日头没有半点消减的意思，树上歇的知了更是叫得他心烦不已, 他索性站起来, 跟旁边蹲着的史家旺和丁保全说：“时间差不多了, 咱哥俩几个赶紧回去把晌午饭吃了, 下午张员外还有批货要送过来哩。”

史家旺骂了一声娘，说：“拴柱哥，你说俺们挣点钱容易吗，都快累死了要！”

吴拴柱踢了他一脚，笑骂：“就你金贵, 咱挣的钱可不算少了。”

史家旺和丁保全向来跟着吴拴柱一起，这会看他们大哥要走了，便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路过唐洛川开的铺子时，一直没说话的丁保全开口叫住两人：“拴柱哥，家旺，你们看看那是啥？”

吴拴柱和史家旺顺着丁保全指的方向看过去，好家伙，从他们站着的角度虽然看不见铺子里面的情形，但店面门口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古里古怪却十分传神的画了一个切开的西瓜，在这个丑不拉几的西瓜下面写着：水果冰，加冰！加冰！加冰！

重复三遍的“加冰”两个字还特意被加粗，写得跟箩筐一样大。

哥仨身形都是一顿，虽然他们不晓得水果沙拉是何物，但这不妨碍他们脑补了呲呲冒着冷气儿的冰块来。三人顿觉冒烟的嗓子自己长出了脚来，想立马飞过去喝上一杯。

史家旺更是看得眼睛都快绿了，当即要朝铺子里跑，被吴拴柱一把拽住。史家旺不解地看着吴拴柱，丁保全倒是反应过来了，颇为“幽怨“地说：“这铺子是整人的吧，冰哪有卖这么便宜的？”

在没有制冷技术的大周朝，冰块的采集和保存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财力。大多数的冰块都是在严冬时节，等内陆河流结冰后，派专人带着器具去挖回冰块，然后迅速运到专门储存冰块的低温地窖里，然后铺上一层草席，再加盖一层一米多厚的土层。等到炎炎夏日来临，这些封存了半年的冰块便早早被各式王公贵族预定送到府中，用以纳凉或者制作食物，总之，一般的平头百姓是不可能享受到这种奢侈物件儿的。

史家旺一听也回过味儿来，立马撸起袖子，气冲冲的朝铺子走去，嘴里骂道：“他奶奶的，这不是逗俺玩儿吗？俺史家旺可咽不下这口气！”

吴拴柱和丁保全看着兄弟要找人去理论，也只能跟了上去。

这铺子不大，里面只空荡荡地摆了两张桌子，但两张桌子上面都摆着一瓶素色的野花，插在竹筒里看着还怪清爽的，史家旺的火气都消下去不少。

打量了两分钟，史家旺才想起来这儿的初衷，扯着嗓子吼：“有人没？给爷爷俺出来！”

史家旺一嗓子过后，店铺里面传出一阵细小的对话声，随后门帘被掀开，走出来一个极为高大的年轻人，正皱着眉毛脸色不善地看着他。

史家旺看这年轻人浑身冒黑气的样子，心里嘀咕：这小子长得人模人样，咋看着这么凶啊？史家旺又看了看年轻人手臂上比他漂亮结实的肌肉，气焰不知怎的哐当哐当就垮了下来，他无措地回头找大哥帮忙。

吴拴柱毕竟年纪最大，这会儿走上前来，朝飕飕冒着黑气的年轻人说：“敢问小兄弟，你们这儿卖冰吗？”

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升，这会儿绷着一张冷脸，显然心情不悦。

他能开心吗？本来唐洛川正躺在他怀里沉沉地睡午觉，他满足地抱着小哥儿，一会儿撩撩小哥儿的鬓发，一会儿摸摸小哥儿略鼓的小肚子，见人确实睡得熟，正要偷偷亲上一口，结果震天一嗓子把小哥儿吓得浑身一抖，差点没磕坏鼻子。陈升把人安抚好，轻声叫小哥儿接着睡，他出去看看。

帘子一落，方才对着小哥儿的和颜悦色刷的一声就不见了，转而浑身上下都冒着黑气。陈升听这比他年长几岁的汉子问有没有卖冰，想起小哥儿现在还在睡觉，便冷声说：“你们别说话了，现在没有，晚点再来。”

史家旺想着自己常年干体力活，没道理比不过这小子，心里为自己暗暗打气，又扯着嗓子说：“啥叫现在没有啊？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可不能骗人啊！”

……

唐洛川躺在里面的竹床上，愣是被史家旺喋喋不休的大嗓门儿给叫了起来，他有些困乏地捏了捏鼻梁醒神，伸了个懒腰才从舒适的竹床上下来，把鞋穿好。

陈升说他现在情况特殊，必须要睡饱，愣是砍了几十根竹子做了一张竹床，铺上一层薄被子，睡上去既软和又凉快，弄得他堕落得都不想起来了。

刚才他吃了午饭有些犯困，便在竹床上睡了过去。本来睡得正美，被一嗓子给吓醒，陈升却叫他接着睡。他怀孕以后也确实爱犯困，老是睡不够，便迷迷糊糊又眯了眼睛，但史家旺嗓音太大，再困也睡不下去了。

更重要的是生意上门了，说什么得起来赚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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