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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有几个同窗齐齐过来邀顾衡出去喝酒,顾瑛心知这种事是避免不了的,只得嘱咐了又嘱咐,又往他荷包里塞了一两银子作酒钱。
顾衡看她蓝底素面钱袋里还有一点碎银,就把整块小银锭还回去笑道:“大家聚聚不过在一起凑个份子,用不了这么多。眼下我还未找到合适的来钱途径,自然是少用一点是一点。”
顾瑛摇摇头,好半天才憋出几句话,“哥哥只要有这份心就成,用不着特别憋屈自己。祖母说家里还有百余亩田地,一年下来也有几十两银子的进项。她除了跟祖父学的一点医术外也不会做别的生意,就把每年的结余又拿来买地。”
看见顾衡身上的长衫下摆有一点线头,她拿了小剪子细细剪了,“祖母除了时常给乡里乡亲看些小病之外,就是坐着骡车到处去察看那些新置的田地。她说怕那边的太太惦记就谁也没告诉,其实家里的境况还好,你考举人考进士要用的银子都攒着呢!”
长衫上有一道细细的折痕,顾瑛拿湿巾熨了,“……还说即便是那边太太和老爷日后不给你留什么东西,她也会悄悄给你存一份体己。至今继续向老爷要着奉老银,也是想让他时时记着一份生养之恩。”
顾衡心下感动,眉眼上都是笑意,“祖母给你透露这点家底的时候,肯定跟你嘱咐过,让你也不要跟我说实话。结果你看我这一向如此老实听话,就巴拉巴拉地全吐露出来了,果然是女心向外。”
顾瑛白了他一记道:“我知道哥哥一向聪明,怕你心急之下走了邪路,这才悄悄跟你透个底。要知道有些银子好挣,但是路却不好走名声不好听。我听村子里贩货的行商说,那个威风八面的骆友金死了之后跟前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好多人都说,他是坏事做绝遭到了报应。”
顾衡就叹了口气,“放心吧,我做事之前一定把你和祖母想在前头,害人性命的事绝不掺杂。还有妹子我老早就想说一句,你以后说话做事敞亮一些,这副模样真是越来越像祖母在念叨了……”
顾瑛杏眼一瞪正想打人,就见那人已经跳着脚跑开了。
她捏着钱袋里的整锭小银抿嘴一笑,看着身上的素面靛蓝衣裙,心想那日买回来的几匹布应该可以派上用场了。眼看端午节要到了,按惯例河口是要赛龙舟的,也正好帮祖母裁两身出门的衣裳。
顾衡今日会友倒真没有说谎,待他赶到时,茶楼里已经坐满了早到的各路秀才。连忙抬手作揖赔罪,“……小弟我绕到前角巷子给诸位哥哥们买了一点下酒菜,等会儿我自罚三杯可好?”
就有人大笑道:“好个顾三郎这么久都不出来跟我们顽耍,还以为你另找了好去处呢。不过前角巷子老刘家自个儿卤的猪脚猪心却是一绝,闻到这香气我都流口水了。且饶了这小子一回,下回再犯一并作罚。”
众人一阵称兄道弟觥筹交错后皆有了三分酒意,就议起前些日子轰动县城的案子。说这个私盐贩子骆友金确实是死有余辜,但人家钱馆主当晚在外面吃酒,如今这没凭没据的就以通匪的名义把人关押起来,明眼人都知道陈知县这是抓不着真凶,拿着不相干的人在撒气。
每个人的关注点都不一样,就有人嘟囔道:“怎么还有人贩卖私盐,我连手里的这点份例都卖不出去。谁要是给我一点散碎银子,我就把这份额盐让给他?”
府、州、县学生员经岁科两试一等前列者可取得廪名义,每月都给廪膳补助生活。名额有定数,因州县大小而异,府学四十人,州学三十人,县学二十人。后又经增补定府学六十人,州学五十人,县学四十人。每人月给廪米六斗,或每年发廪饩银四两。
莱州盛产海盐,历来就由海盐充当廪米,每个生员可拿身份凭证到衙门领取一张盐牌,到盐场以低于市价三成购买定额海盐,到周边市集售卖后可以补贴家用。因其定额定量定质,所以称之为额盐。
这些人手里的额盐在本地根本就卖不上价钱,寻常的行商也嫌弃这盐太分散质量太次,况且读书人挑三拣四难伺候不说,个个都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臭毛病,所以根本不愿意上门去收。
顾衡却是心中一动,拈着酒杯细细思量。
如今湖广江西诸处的淮盐一斤卖银一分五厘,南京一带卖银一分二厘。而他托那场大梦的福,知道一年后因两淮连续发生旱涝大灾,导致淮盐大幅减产,每盐一斤可卖银三分至四分。这还是官方许可的价格,黑市里的盐不知炒成什么价钱了。
他就笑了一下徐徐道:“兴许我可以帮诸位兄长解决这个麻烦,如果大家信得过我,不妨将手里的额盐份例全部转让给我。当然绝不会让各位兄长吃亏,也让小弟我赚几个零散银子。”
有人拍着桌子怪叫道:“你顾三郎还差银子用,那我们这些人不只有去沿街乞讨了?”
顾衡脸上就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叹气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在座诸位也不是外人,当知晓我家的情况。我从小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东西,若非祖母心慈早就到阎王殿处轮回往生了。我心中虽有志向奈何囊中羞涩,看能否在诸位兄长的提携下自个挣一份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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