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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的时候,扶顺来敲门,说是乾清宫出了乱子。
披了缠枝纹披风,替锦玉掩了掩被角,三步并两步出去开门,天还没亮,扶顺立在廊檐外,低垂着脑袋不敢伸头看她。
“出了什么事?”
扶顺压低了身子,按说这时当,实在不应该来找干爹。五更天的光景,干爹歇在承乾宫,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可事急从权他也没辙,遂叠手伏道:“干爹,陛下申时上朝,可不知为何越性儿发了一通脾气,爬到屋顶上去了,谁劝也不下来,眼看着大臣们已然在奉天门上候着了,奴才们没辙,所以特来请示干爹。”
阮澜夜伸手拢了拢肩上的披风,皱眉道:“怎么又闹起来了?”
自从司马钰住到乾清宫后,麻烦事也不断,一个人住在宫殿里,要操心的事难免要多,扶顺细声道:“这回也不知道怎么就不痛快了,大伴叫起床的时候还好好的,等到穿完朝服就怎么也不肯走了,越性儿爬到屋顶上,这会子还坐在上面呢。”
她信步迈出去,五更天天还不算太黑,天边发出潺潺的光芒,照在广和门的夹道里,可以拉出影子来,阮澜夜负手走在前面,不耐烦道:“乾清宫当差的人都换了么?”
扶顺一路小跑跟在后面,连连道:“换了换了,都照干爹的吩咐,全都换妥当了。”
她淡淡嗯了一声,“在乾清宫不必在旁的宫殿,都打起精神来,陛下身旁不能断人,有什么不常的举动随时报给我。”
扶顺道是,陛下年幼,难免有想动歪心思的人,因此干爹在陛下身旁安插了不少人,一来是为了保陛下安危,二来也是防小人在耳边乱嚼舌根,这手里的权势得来不易,要想守住更是不容易。
“对了干爹,如今延禧宫空出来了,儿子将底下人都发到浣衣局了。”
阮澜夜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延禧宫里住着周贵妃,前儿她刚将人送出去,是和她先前约定好的,只要她出宫,就会将澜明的消息告诉她。
蜇身拐进左门,抖了抖膝上的曳撒,吩咐道:“我今儿要回一趟东厂,叫二档头三档头在庑房里候着,我有话交代。”
扶顺趋步跟上,只听他说:“延禧宫里的人口风都探了么,不许露出风声,有不要命的,直接拖到东厂里。咱家瞧着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想闹事的,你时刻派人盯着,不许闹到台面上,要是闹出来,总有你受的。”
“是是是,干爹放心,儿子一定盯紧!”他脑门上冒出虚汗,跟着干爹办差,好了自然不用说,那是本分。可要出了差错,皮肉罪都是轻的。
人刚走到乾清门上,就听见砖瓦落地的破碎声音,阮澜夜朝前两步看见司马钰一个人坐在廊檐顶上,天边儿渐渐亮起一丝鱼肚白,他像是坐在天边儿的曦光里。
院子里扔了一地的砖瓦,底下围着众宫娥太监,谁都不敢上前,曹大伴在底下仰头好说好歹半天,磨破了嘴皮子也不管用,她刚要迈步上前,忽然听见稍间有个人道:“陛下,你快下来,奴婢给您新泡了一种新茶,叫黄咯咯,一点都不苦,您快下来尝尝。”
阮澜夜立住脚,问身后的扶顺,拿下巴指了指她:“这是哪个宫的?咱家先前好像没见过。”
“这小丫头叫慕青,原来是启祥宫的,后来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顺妃娘娘调去了浣衣局,上回给乾清宫送衣服的时候,正好被陛下撞见,非要她留在身边。这丫头茶倒是泡的好,什么花样都能弄出来,陛下旁的茶不爱喝,只爱喝她泡的茶。”
阮澜夜睥睨打量眼前的人,她大概只有十二三岁,身穿着粉衫裙襕,头上扎两个发髻,用红绳子扎着,样子很朴实,和旁的宫女有些不一样,司马钰似乎还挺听她的话,他坐在屋檐上怔怔问底下人:“真的么?你不许骗朕,朕是皇帝,骗我就是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她轻笑,不愧是帝王家出生的,与生俱来处在权利的巅峰,可他一会朕一会我的,到底还是败露他的不严谨,踱步迈出去,扶顺跟在后头问:“干爹不进去了么?”
“不进去了,这丫头瞧着还算本分,就留在乾清宫罢。陛下爱闹事,有一两个合他心意的在跟前儿伺候也能少闹腾些,只是不可逾矩。”她按了按眉心,信步开迈出去,忽然问,“宁王出宫了么?”
扶顺一顿,道:“似乎还未离京,今儿奉天门上宁王殿下也在,儿子听陛下说起摄政王的事儿,八成是跟宁王殿下有关。”
阮澜夜冷哼,“不知死活!就凭他,也想当摄政王,真当内阁那帮酸儒们能成气候了,没有咱家手里的批红,做他春秋大梦的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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