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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发现归衡受伤, 皎皎去乾元殿就去得越发的勤。
她知道恒帝的病一定会好,每次去就随便瞧瞧,十分心思倒有七分在归衡手腕上。
两人约好不再问此事, 皎皎只能自己努力观察他伤情如何。
可惜自从被她发现过一次,归衡就格外注意, 每次端茶端药都格外小心, 再未叫她再发现什么端倪。
春末,恒帝终于病愈,阖宫气氛都为之一松。
对皎皎来说,恒帝病愈则意味着, 归衡终于不用每天侍疾了。
春风拂过, 窗外碧桃簌簌而动, 花瓣在空中悠然飘落,如一场缠绵红雨。
皎皎搁下笔,长长出了口气。
书案上铺开一张素馨纸,纸上碧桃盛放, 比窗外桃花更多了几分云霞般灼灼的娇艳。
脆雪一叠声地称赞:“公主的画技真是越来越好了。”
皎皎抿唇一笑。
片刻,她像想起什么:“脆雪,替我去趟常晖宫。就说……我新画了画, 请哥哥指正。”
当归衡踏进皎然殿时,看到的便是小公主亮闪闪的眼瞳, 满脸期待的模样。
少年淡如霜雪的眉目渐渐舒缓,迎着她走过去:“皎皎这次画了什么?”
皎皎笑眯眯指给他窗外斜逸的桃花枝:“这个。好不好看?”
归衡点头:“好看。”
皎皎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碧桃花期太短,杜姑姑说这些花再有不到十日便要谢了。所以我才要将它画下来。”
她握住归衡的手, 软声道:“多谢哥哥一直教我画画,否则在你侍疾的这段时间里,如果我想留住碧桃盛开的美景,还真是没有办法。”
小公主手指纤细温软,不动声色地沿着他手背向上摸去。
归衡一挑眉:“是皎皎自己天分好。我来看看你的画。”
他按着小公主的手指抽出手,平静而自然地背过去,俯身细细鉴赏。
皎皎瘪了瘪嘴,眼神依然在对方袖口打转。
归衡的点评轻飘飘地,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整体有进步。只是还有几个地方,你看……”
归衡侧头扫她一眼,见小公主显然心不在焉,不由轻叹口气:“罢了,我替你改,改完你再看。”
他说着,伸手去笔架上取了狼毫,俯下身去。
皎皎这才收回目光,站直了观摩。
一边看,一边惊叹。
龙傲天就是龙傲天。她本来觉得自己画的挺好的,也不见归衡怎么改,但经他改过一道,画面立时变得更有灵气,更活灵活现。
庸俗点来说,如果皎皎那副画也能卖个几两银子,归衡改动之后,就足以被书画行奉为绝不售卖的镇店之宝。
渐渐地,皎皎连叫人来做什么的也忘了,只顾着看画。
她蹙起眉头。
碧桃的颜色重了些,本该是娇粉,却缀上一滴殷红。
皎皎伸手去指,手还没碰到颜料,忽然发现什么不对。
这红……好像也太红了。
皎皎看着纸上湮开的红,忽然握牢了归衡小臂不许他退,将他的衣袖一口气挽上去。
只见少年手腕上包着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浸透,鲜血沿着笔杆流淌,淋淋漓漓落下细小血珠。
皎皎睁大了眼睛。
旁边伺候笔墨的玉秋倒吸一口凉气,颤声说了句“奴婢去拿伤药”,慌忙跑出去。
归衡无奈地低下头,轻声:“皎皎不要生气。”
怎么又让她不要生气。
他很怕她生气么?
不用怕啊。
皎皎看着归衡有些苍白的脸,想说我答应过不会生你的气,可是开了口,呼吸都在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她自暴自弃地轻轻勾了勾归衡的手指,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
哥哥能明白吗?她不是生气,只是……伤心。
归衡看着她,一语不发。
玉秋拿来了伤药。
皎皎轻轻替他拆开纱布,拿手巾清理干净血迹,重新敷上药粉。
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的手一直在抖,要很努力很努力死死咬着嘴唇才能勉强继续。
直到她口中也渐渐弥漫开血腥气,她的手才终于稳定下来。
污血被慢慢擦去,露出归衡手腕上寸许长的伤口,皮肉外翻,衬着归衡苍白的肤色,格外触目惊心。
皎皎在最后一瞬扭开脸,避免自己的眼泪直接砸在他伤口上:“怎……怎么回事,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上次看到他手腕上的纱布已经是月余之前,她才敢让他动手帮她改画,想借机观察他伤口的愈合情况。
她哪里想得到,这伤口根本就没有愈合呢?
还是说……皎皎忽然想起什么,吸了吸鼻子,匆匆忙忙去翻归衡另一只手。
归衡没有作声,由着她将自己左手衣袖也翻上去。
皎皎惊呆。
果然,她就记得归衡上次受伤的不是右手。
所以……他受过不止一次伤。
皎皎眨了眨眼,逼出眼中蓄着的泪水。
视线终于清晰起来。
看清伤口形态的那一瞬间,她连呼吸都是一窒。
归衡左右两手的伤口并不深,但看起来都曾被反复割开,所以才会这样小孩儿嘴似的咧着,隐约能看见一些旧痕。
皎皎咬着牙,浑身都在哆嗦。
心脏像被一只巨手攥紧了,攥在手心拧成一小团,每呼吸一下都是痛。
归衡目光一直在她脸上没移开过,此时闭了闭眼,终于开口:“皎皎……”
他从不怀疑自己的决定,走出去的每一步路都绝不回头,这一刻也终于想,他是不是做错了。
从陆颂手中接过药方时,他没有一丝犹豫,因为他对任何付出都从不畏惧。
直到这一刻,他想,他错了。
他在这世上,原来还是有害怕的东西。
那东西正沿着小公主丰润脸颊滑下来,在尖俏的下巴尖汇成摇摇欲坠的、珍珠似的一大颗,再怦然而落。
烙在他心上,霎时间血雾弥漫。
他习惯性地抬起手,想替她擦去眼泪。
皎皎轻轻握住他手腕,慢慢地,慢慢地挪开。
她不看归衡的眼睛,像是怕看了就会哭得更厉害,一边掉眼泪一边给归衡上药,将伤口重新包好。
她难过到了极致,反而哭不出声,手也不再发抖。
只是眼尾殷红,好像不经意间蹭上了血。
玉秋心疼极了,解下腰间的帕子,想替公主拭去眼泪。
归衡偏过头,扫了她一眼。
玉秋霎时间反应过来,连忙收手。
想了想,她退出去,阖上门。
解铃换需系铃人。公主是因为宁王殿下才哭,她去安慰,又怎比得上宁王殿下。
皎皎对身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觉,只是像捧着易碎品那样捧着归衡的手,呆呆地看,眼睛眨都不眨。
归衡默了默,终于还是忍不住:“皎皎。”
小公主闻言抬头。她的脸整个都变成了嫣粉色,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归衡看着她水光淋漓的脸,忽然将安慰的话咽了下去。
他低声说:“我……我好痛啊。”
归衡看着她,眉心是刀刻般的皱痕,张开手臂:“抱抱哥哥,好吗?”
“不知怎么地,我觉得……如果你肯抱住我,我的伤便会好一些。”
话音未落。
柔软的身体便朝他扑来,毫不犹豫抱他满怀。
小公主湿润的脸颊贴在他的颈畔,纤细手臂环过他劲瘦腰肢,哆嗦着嘴唇唤他:“哥哥,哥哥哥哥……不痛了,不痛了。”
“我在这里,皎皎在这里。”
“你别难过。”
归衡低下头,下颌在她柔软额前轻轻碰了碰。
他垂眸遮住眼中笑意,胸腔震动,低低地“嗯”了一声。
皎皎听到这低沉的、失落的一声嗯,简直心疼极了,抱他抱得更紧。
而且她发现,这样紧紧抱着归衡,自己心口那种莫名被攥紧的难受感觉也在慢慢消散,可谓一举两得。
眼泪干在脸上,皮肤有些微痒,她不自觉地就在归衡颈侧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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