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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生前与死后

暴雨导致河流水位上涨，流速湍急。

落进水中的时候，何渡感觉自己是被人打了一拳。他就像个片落叶，无力地顺着水流漂，不时与石块撞在一起，呛了不知多少次水。

他被水流卷着，推进了一处洞窟。挥之不去的求生欲让他伸出手，尝试去抓一切能抓住的东西。柔软的指肚被粗糙岩壁磨破，但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他并感觉不到疼痛，最终成功抓住一块岩石的边缘，挣扎着爬了上去。

何渡趴在岩石上大口喘气，动弹不得。一只手还耷拉在水里，却没有力气去管。

在别墅里答应得再义无反顾，到真正要面临死亡的时候，还是本能地感到恐惧。

周围漆黑一片，只有激烈的流水声和他自己的心跳声。稍微缓了些力气，何渡坐了起来，伸手去碰触周围的岩壁，想要了解自己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境地。

这里大概是个小石窟，空间特别小，手臂伸不直，也站不起身，脚边就是凶猛的水流。紧接着，何渡突然意识到，由于暴雨并未停止，水面仍在不断上涨，而唯一的出路已经被河流封死，他根本无处可去。

恐慌就像扔进汽油中的烟头，猛烈地炸开，将血液烧得沸腾。

何渡盲目地收起双腿，再次用手摸索头顶的岩壁，哪怕是再细小的缝隙也不愿意放过。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岩壁完完整整，和整个山体融在一起，敲击声都沉闷异常。

何渡听见了依稀雷鸣。

水越涨越高，漫过了他的腰际。他死死地抓牢岩壁，试图让自己尽可能地高一点。

我讨厌下雨。

现在的他更加坚定这一点。

何渡感受着水逐渐漫到胸口、脖颈，却什么都做不了。窒息与流水声令绝望感肆意增长。他开始哭泣，祈求着谁能来救救他，殊不知这方圆几十里唯一心心念念着他的人已经一动不动地躺在沾着血的大理石瓷砖地上，徒留的体温也正渐渐散去。

赵宣要何渡三天之内死。

他成功了，而且是用溺亡这种痛苦的方式。

将死之人能看到走马灯，回顾自己的一生。二十多年的时光太过短暂，何渡知道自己做错了太多选择题，在人生的道路上阴差阳错地走入了一个最为阴暗的死胡同。

何渡从未如此想要拥有一个逆转人生的机会。

因为如果不曾与蒋行舟相知相熟，那结局或许就不会是如此。

可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即便此时此刻已经踏入了鬼门关半步，他依旧无法毅然决然地说，认识蒋行舟是自己的不幸。他上了瘾，只有彻彻底底地忘记这个男人的一切才可以戒断。

于是当何渡意识到自己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他知道自己该选择献祭记忆，尤其是望见伤痕累累的蒋行舟那个奇怪的老太太身后蹒跚进入房间，径直走近，跪坐在他身边。

“还要纠缠吗？”何渡移开目光，低着头。

蒋行舟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我已经参与了几轮游戏。我来做你的搭档，我会让你顺利通关每个游戏，然后——”

“然后什么？然后继续在现实中死亡吗？”何渡红了眼睛，嘴角颤抖，“我说了放过我，我们不会一起活着，不会有未来的。各自为各自拼命，好吗？”

见何渡想要退却，蒋行舟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几乎是在求他：“算我欠你的，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你活下去，你不用迁就我。哦对……”

他慌忙地翻找起口袋，最终掏出了那枚刻着自己名字缩写的戒指，递到何渡面前，急切地说：“我没有弄丢它。我曾经拒绝你了不是吗？现在我向你——”

然而何渡只是摇着头，将他的手推远。眼眶里噙着的泪流下来，被他咬着嘴唇抹开。他说：“你只是完成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为自己的职业献身，你并没有亏欠我什么。我不要那戒指了。我后悔了。你不要为我活，我不想亏欠任何人。”

主神开始一个个地索要献祭之物。

何渡凄然地问蒋行舟：“你献祭了什么？”

蒋行舟迟疑了，犹豫了良久后才说：“对你的情感。还有恐惧、同情心——”

“所以送我定情信物也不是真心的对吗？”

蒋行舟一愣，他完全没想到何渡会如此认为：“不……”

然而何渡完全没有听进去。刚刚经历了死亡，他敏感又多疑。

“因为它并不重要对吗？它不会影响你之后的通关，就和后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一样。事到如今你还在利用我。”他苦笑着摇头，挡开蒋行舟的手。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不是的，完全不是。”

何渡把眼泪擦干，告诉自己不值得为这种人哭。

主神走到了何渡面前，问他想没想好献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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