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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司刑狱的气味非常不好闻, 尤其是夏天,血腥气随着热风四处流窜, 夹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臭味,简直能把人活活熏倒。
赶着风大的时候, 鬼哭狼嚎的声音越过内侍司的高墙传出很久去, 就算是大白天在太阳底下听着,也会让人有不寒而栗望风而逃的感觉。
所以宫内的人私下里又叫这种地方是“剥皮司”。
牢狱的刑房里, 竖起的刑架上多了一个人。
他只穿着皂色的纻丝裤子,赤裸着上身, 双手给分别向着两侧的刑架上用铁锁拴了起来,竟像是吊在了刑架上一样。
因为没穿衣裳, 身上的伤也是一览无余,像是已经给鞭子抽过了,也许还有别的伤痕, 处处血迹斑斑, 连暗色的裤子上也能看得出来,血渍层层。
肉眼可见处,是肩头跟腰间的两道伤痕格外重些,皮肉都外绽了出来。
有的血还是新鲜的慢慢下滑,有的却已经凝结了。
一个身着内侍服装、白脸的太监站在他的跟前, 脸上皮笑肉不笑的:“镇远侯,您可别怪奴才,奴才也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
被吊着的人慢慢抬起头来,他的脸上也有一道明显的伤痕, 额头是一层的冷汗,把几缕晃落的发丝打湿,纠缠着垂在脸颊边上。
那些汗浸润的浓眉跟两只眼睛格外的鲜明。
太监对上他的眼睛,心中一震。
已经快两天了,寻常的人受了这样的刑罚,已经去了半条命了,更没有了精神气儿。
但是这会儿,在他面前的这双眼睛却依旧的犀利如同鹰隼,透着虎视眈眈的劲儿。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这个人并不是被捆在刑架上受刑,这眼神透出的是要捕猎的意味,仿佛完全不把捆着手脚的铁链看在眼里。
似乎,这站在他跟前的人才是得乖乖受死猎物!
这太监也算是经验老到的了,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捏着数不清的性命,什么硬骨头狠角色都也是见过的。
可是……这还是第一次,从一个小侯爷的身上看到这种睥睨天地的气质。
明明已经捱了这么久的刑罚,他居然还是这么着,寒冰烈火似的,令人望而生畏。
太监很不高兴,目光从李持酒的脸上缓缓往下,在他健硕的胸前逡巡片刻,复一路继续移动。
先前李持酒进来的时候,衣冠整齐的,看着也不怎么着,就是一个普通武官的身量罢了,顶多比其他人显得挺拔些,腿更长些,腰……似乎也更细些。
但是解开衣裳,才发现并不是起先想的那么单纯。
这人一身的皮肉筋骨,实在是完美的令人羡慕赞叹。
就如同此刻所见的,窄窄的腰腹上,很明显的是几块精壮结实的腹肌,因为喘气而微微的起伏动弹,汗珠跟血珠儿在上面滑动,然后沿着腹肌的沟壑曲线缓慢地向下滴落。
太监眼睁睁的看着,忍不住竟舔了一下嘴唇。
他的眼神不怀好意的目送那血珠滑入濡湿的腰带,又在腰带之下的地方停了一停,终于才笑道:“真是一幅好身板子,怪不得人人说小侯爷风流成性,若是奴婢也有这么一副身子,这样雄厚的本钱,何止一个风流成性呢……”
李持酒嗤地笑了:“你能吗?”
太监的眼睛微微眯起,却又笑道:“奴婢当然是不能了,做梦也想能的。”
他说着竟抬手,手掌按落在镇远侯胸前的伤口处,微微用力。
李持酒眉峰猛地皱起,却竟不曾喊过一声疼。
太监笑打量着他的脸,掌心沿着下滑,似乎打量抚摸什么稀世珍宝似的,有些爱不释手。
“奴婢要是能得这么一副身子,纵然是一天,死了也值。”他感觉到手掌底下那坚硬肌理的蓬勃生机,本能地口干舌燥。
李持酒索性闭上双眼,却仍一脸的满不在乎。
这会儿,太监身后有两个小侍从,其中一个站在火盆边上,将一把刀子烧得通红,小心翼翼地用铁钳举着过来。
“曹公公……已经好了。”
曹太监扭头,另一个小侍从递上特制的厚棉布裹住了刀柄。
炙热的刀子在眼前,曹太监惺惺作态地说道:“小侯爷,您还不肯说吗?奴婢说句实话,让我下手也是不忍心啊。”
李持酒道:“少他妈的废话,你还有什么招儿?”
曹太监眼神一暗:“既然侯爷这么倔强,那奴婢就不替您操心了,毕竟奴婢也得交差啊……哦,其实用这个对侯爷也好,您看,您身上这些伤有的还在流血,就算您再怎么强,到底是个血肉之躯,任凭这么流下去迟早要伤及性命的,奴婢虽然奉命审讯,到底没有想要您的命,用这烧刀子给您止一止血,倒也妥当。您说呢?”
李持酒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
曹太监见他这样强悍,软硬不吃的,当下阴笑着,探手往前一送!
炽热的刀柄在伤口上烫落,新鲜的血液先发出了呲呲的声响,像是水滴落在了火炉上的响动。
室内又是一股青烟冒出来,是伤口的皮肉给烧焦了。
曹太监动手的时候,残忍嗜血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持酒,很想从这小侯爷脸上看到痛苦甚至于……恐惧软弱之类的表情,如果他能赏脸的惨叫几声就更好了。
但是让他失望的是,除了那两道浓眉更缩紧了几分,镇远侯只是闷哼了声。
这种反应,大概就跟走在路上不小心一脚踢到石块差不多吧。
曹太监简直不能相信:这还是人吗!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门。
曹太监正是满心惊怒的时候,闻言冷哼了声,索性将刀子丢在地上,转身先行出去了。
囚室内只剩下了两个侍从,其中那递棉布的犹豫了会儿,便去桌上倒了一杯茶水,哆哆嗦嗦的捧着送到李持酒唇边:“小、小侯爷……”
李持酒瞥着他,并不动。
那内侍颤声劝道:“您、您就别激怒曹公公了,他、他下手可狠了……您会撑不住的。”
旁边那个小侍从见状道:“你别多事,咱们是奉命行事,谁让你擅自献好的?给公公看见了连你一块打。”
捧水的内侍手一抖,泼了一些出来,却仍怯生生道:“侯、侯爷……”
李持酒瞥他一眼,这才垂首喝了口水。
那冷嘲热讽的内侍见状便也大胆走了几步过来,看着李持酒微微弓起的腰,腹肌微微抖动,形状极为诱人,他竟也忍不住伸出手去。
“你干什么?”送水的小太监呆呆问。
那太监道:“我能干什么,我就是试试看这是什么罢了……”
手指才将落下,无意中看见李持酒的眼神,竟如刀锋般的。
小太监忙缩了手,喉咙里咕噜了几声,竟不敢再动他了。
那曹太监去了很久,入夜才方回来。
他进了门,见李持酒仍是吊在刑架上,动也不动,垂着头,像是已经昏迷。
曹太监打量着镇远侯,从头看到脚,又从脚再一寸寸地往上。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像是惋惜,又透着贪婪,还有几许无奈。
到最后,他终于转身,目光在室内逡巡,终于落在了桌子上那把刀上。
曹太监走到桌边儿,将刀子拿起来掂量了会儿,像是在犹豫什么。
终于他仿佛下定决心,重新转身走向李持酒。
就在曹太监站到李持酒身前的时候,小侯爷动了动。
他缓缓抬头,看向曹太监。
曹太监对上他的双眼,心头不禁一颤,变了脸色。
他的眼角抽搐了几下,终于道:“侯爷醒了?”
李持酒盯着他:“公公有什么事儿绊住脚,这么久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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