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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持酒那一声横空出世, 让东淑呆住了,她下意识地瞪着李持酒, 不知道他是怎么忽然间冒出这一句,……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可是电光火石中,已经有人闯进来了, 正是别院之中的侍卫们。
这别院的防范本就严密,后因为李衾约见东淑的事情给萧宪知道了, 让他觉着自己的防备不够森严, 可是人一多又担心会让东淑不安, 所以特意有调配了些精锐好手过来驻扎。
李持酒的身法虽然伶俐, 到底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不多久就察觉了端地。
悄悄地在外间搜查一番毫无所获,却不敢贸然到里头去,于是先把萧宪的随从留春叫了来,让他来“投石问路”。
不料竟又听见东淑的房中有男人说话的声音,因此大乱。
东淑发现许多人闯了进来, 可李持酒像是中了邪一样毫无反应, 她忙用力推向李持酒肩头:“镇远侯!”
此刻留春也随着侍卫们跑了进来,一眼看见李持酒,震惊地叫道:“侯爷?!您、你怎么在这儿?”
这些人突如其来, 镇远侯却仍旧丝毫没有惊慌失措。
他盯着东淑,眼睛极亮,如同跳跃的火焰,脸上却是一种形容不出来的神情, 熠熠生辉的,仿佛是找到了心爱之物的雀跃的孩童。
“留春啊,”镇远侯缓缓将目光从东淑面上转开,竟回身笑嘻嘻的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这么大阵仗?是不是府内遭了贼?不用担心,有我在呢!”
留春瞠目结舌。
其他的侍卫们来握着刀蓄势待发,可是因见是镇远侯,且留春又认得,正在各自疑惑,又听到这句话,也一时都摸不着头脑。
“侯爷你……”看着李持酒这恍若无事的表情,留春几乎要疑心起来:是不是之前镇远侯来府内了而门上并未告诉自己?所以才闹出这场误会?
东淑在旁边,心中惊恼。
这镇远侯真是个不怕捅破天的,事到临头还敢这么刁赖。
只是若不管,难道放任他跟侍卫们打起来吗?事到如今,只赶紧让他走开就是了。
东淑便淡淡道:“留春,镇远侯来拜见萧大人,只是他这个人从来不讲规矩,喜欢乱闯,不知怎么竟闲逛到这里来了,我正要指点他走,如今你既然到了,就快把他带出去吧!”
东淑说完这句,就冷冷地看着李持酒,且看他又说什么。
却见李持酒竟笑道:“对对对,实在是对不住的很,幸好儿大家都是熟人,并没有冲撞到……少奶奶也别怪我。”他说着,竟向着东淑拱手俯身地行了个礼。
李持酒这般反应,倒是让东淑一愣:这个人是在见风使舵?这次怎么这么听话。
东淑也不理会他,只对留春道:“请侯爷出去吧。”
留春懵懵懂懂,可是见他两人都这么说,便忙侧开一步道:“侯爷请。”
李持酒起身,重看了东淑一眼,忽地一笑,低低道:“告辞了。”
东淑本预备着他再度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然听到简简单单三个字,令她有些意外。
只见李持酒往外而行,三两步已经走了出去,留春跟了一步,又忙先退回来:“少奶奶,真的没事儿?”
东淑点头道:“没事儿,去吧,看着他出去。”
这会儿外间又响起小孩子的叫声,原来是江明值跟赵呈旌听见动静,也都跑了出来。
明值一看李持酒,立刻站定:“侯爷!”
因顺义侯赵申平跟李持酒关系不错,所以赵呈旌也认得他,当下诧异道:“酒叔叔怎么在这里?”
李持酒抬手,一手一个在头顶上抚落:“小家伙们,倒是挺精神的。怎么,我不能来这里吗?”
赵呈旌笑道:“当然可以来,只是怎么我不知道你来了……先前听说侍卫都惊动了,我还以为是闹了贼呢。”
李持酒哂笑道:“别大惊小怪的,这可是萧大人的地盘,就算京城里的毛贼再胆大也不至于这么不长眼。”
江明值因担心东淑,趁着这边不留意,早钻到里头去了。
留春也正走了出来:“侯爷,您请吧?”
“先走了!”镇远侯在赵呈旌的肩头拍了一把,负手腰后,痛痛快快地往外去了。
镇远侯出了别院,留春才又狐疑问道:“侯爷,先前您不是才跟我们三爷见过面儿吗,怎么又想到跑这里来找他呢。”
李持酒知道他心里猜疑,便说道:“我其实不是来找你们三爷的。”
“那是……”留春本想问那是找谁,可一想到他在东淑房内,偏两个人先前还是夫妻,便又生生地改了口:“是怎么样?”
李持酒瞥着他似笑非笑的:“你还小呢,不懂这些大人的事儿。”
此刻乘云拉着他的马儿跑来,李持酒一个跃起,轻快麻利地上了马背,一抖缰绳往前去了。
已经入了冬了,白天有点阳光,还能给人一点温暖的幻觉,入了夜,天地间笼罩着一股令人瑟缩的冷硬寒气,路上的人不约而同的都缩着脖子揣着手,把脸埋在巾帕或者风帽里,连呼吸都平白短促了几分。
李持酒人在马上,却偏偏与众不同,竟有种“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狂喜不禁。
真拐过凤翥街,迎面有一队巡逻的士兵经过,为首的人一眼看见他,喜道:“侯爷?”
原来是五城兵马司的旧日同僚,因李持酒进宫当差,这些日子都不大见得了,今日一见,分外喜欢,便拦住他道:“侯爷向来高升了,也不肯回去带挈兄弟们些?”
李持酒道:“这算什么高升,真有高升的时候,自然都带着你们。你怎么还在这里,没有交班?”
“正要换班呢,”那人笑道:“跟陈大他们几个约好了要去喝酒的,想不到正遇上侯爷,不知侯爷赏不赏光?”
李持酒心头正有一朵花在绽放,加点儿酒浇灌浇灌想来也是相得益彰,于是一拍即合:“走啊,我请客,省得你们这起子混账东西背后念叨我没义气。”
大家大笑,于是便交了班,叫了人,呼啸着前去酒楼。
小二见是常客,极为喜欢,这些军官素来豪爽,不拘小节的,也很少拖欠钱银……以前倒是有些的,还攒了不少坏账不能清算,毕竟民不与官斗,又怕得罪了这些人,以后给他们为难。
不料李持酒进了兵马司后,三番两次来吃饭,有一回同事请客,却仍是要挂账,李持酒去方便的时候听见小二跟掌柜的叹息,说欠了多少多少,怕又是掉进狗嘴里了,再这样下去这酒楼只怕要撑不过去。
李持酒不声不响的回去,不由分说的把那人揪出来,命他将所银子付清,其他所拖欠的,在座众人各自掏出一些来替他先补上。
这些兵马司的人一则害怕李持酒的武功,二又知道他那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里的脾气,从此后便都改了这恶习。
也难怪底下这些百姓们一提起镇远侯,竟都赞不绝口,虽然这小侯爷行事不羁,但有一些细微末节上,还真的很熨帖人心。
如今小二见他到了,格外殷勤:“侯爷这些日子不见,听官爷们说是高升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李持酒笑道:“没什么。我这一去,他们可有欠账不还的吗?”
“没没!”小二跟掌柜的一起点头,“托您的福,没有人敢再那样了。”
“那是没出息的行径,我才看不起呢。”李持酒哼了声,道:“今晚上我请他们吃饭,有什么好的?”
“今日有很新鲜的羊肉,煮了吃又鲜又嫩,晚上又冷,再加点胡椒,又滋补又御寒,其他的小菜再多几个多半就够了,侯爷觉着怎么样?”
李持酒点头道:“有什么好酒吗?”
“寒潭春是最好的,孝敬两坛子给侯爷跟各位尝尝。”
于是十几个人上了楼上,分了三四张桌子坐了,不多时候小二们便捧了砂锅上来,底下燃着银炭,里头的肉咕噜咕嘟的翻滚着,已经透出香气。
大家举筷子吃肉,再配上烈酒,真真的大快朵颐。
众人且吃且说些时下的闲话,不知不觉中有人说起了江家在大理寺告状,忽然那人又自杀了的事。
偏其中有个武官是得到消息亲临过现场的,因说道:“说来有些奇怪,虽看着像是自缢,可是颈骨断的离奇,不像是吊死所致,倒像给人用重手法生生拗断了。”
才说了一句,就给一声咳嗽打断。
那武官一愣,忽然想起这江家正是李持酒之前的夫人的本家,而且最近才被萧家认作干女儿,正是涉案之人。
于是慌忙打住了。
同桌提醒他的那人赶忙打圆场,笑道:“这里有上好的羊肉,你却说死人,叫我们怎么吃?”
大家虽把话题打住,却也难免怕李持酒不快,纷纷偷眼看他,却见镇远侯仿佛听而不闻,唇角微挑,正捏着一杯酒要喝。
他仿佛察觉了气氛有些异样,便晃了晃酒杯笑道:“他当然巴不得你们都不吃,把你们都恶心到了,他自然就能多吃些。我们偏不随他的愿!”
大家哈哈大笑,顺势纷纷的指责那人居心不良,那武官也松了口气。
一时酒足饭饱,众人至少都有了六七分的醉意,一些人便撺掇道:“侯爷,吃也吃好了,晚上到哪里睡去?”
之前他们的惯例,酒足饭饱,自然要去赏鉴美色的,不料此时说完,就听李持酒笑道:“你们只是偷吃不够,一帮馋嘴猫似的,我明儿可还要进宫呢,何况几天没见家里老太太了,好歹回去给她报个平安。”
大家纷纷诧异,又不敢说什么,有几个机灵的便忙道:“这话在理,侯爷如今跟在兵马司不同了,宫内当差自然要谨慎小心加倍的。”
另一个道:“侯爷将来飞黄腾达了,也好带挈兄弟们啊。”
李持酒笑道:“一个也漏不了!”
大家酒酣耳热,相携下楼,送别了李持酒。
直等到小侯爷的马儿去的远了,这几个武官才说道:“侯爷今儿好像没什么兴致,本以为他在宫内憋了这些日子,会巴不得去乐一乐呢。”
“这又什么,侯爷家里还有两个美娇娘呢。他跟我们这些没人要的又不同。”
“不是三个吗?”
“你那是老黄历了,早之前不知因为什么事儿,打发了一个。”
“不是打发,你们不知道,其实是给了……”一阵窃窃私语,却没敢高声。
众人脸上都露出诧异之色,有人忍着惊笑道:“居然能这样?侯爷可真想开。”
却因为是李持酒的私事,也不敢再多说,于是相偕各去。
且说镇远侯一路回到了侯府,门上急忙向内禀报。
镇远侯到了苏夫人的上房,正苏夫人还未睡着,见他进来行礼,才道:“我知道你今儿回来,等了这半天,怎么这么慢呢?”
李持酒道:“遇到几个昔日同僚,请他们吃了饭,一时忘了派人回来告诉太太。”
苏夫人早嗅到他身上有酒气,还有些许羊肉的膻,便叹道:“你啊,这个没遮拦的脾气,在宫内可使得吗?你可知道自打你进宫当差,我的心里就总是放不下?每每提心吊胆的。”
李持酒满不在乎地说道:“太太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呢。何况皇上对我也很不错。”
听到这个,苏夫人的眼神变了变,嘴唇动了两下,终于道:“皇上……对你是怎么个不错法儿?”
李持酒只以为她是忧虑自己在宫内当差之事,便道:“看得出来,皇上似乎有意提拔我,我才进宫什么都不懂,就先调了我到武德殿当差了,听他们说,只有那些心腹的王侯大臣们家的子孙才能在那里呢。”
苏夫人干笑了笑,又问说:“那皇上平日里是怎么待你的?会跟你说话吗?”
李持酒才觉着有些异样,可又想也许是苏夫人不大进宫,所以好奇。于是道:“皇上闲了就会叫我到里头伺候,有时候也会问我些话,有时候还会看我射箭……哦,他有一只很宝贝的金雕,能把一只小牛犊抓地而起的。我也玩儿过。”
苏夫人听的出神,沉默不语。
李持酒道:“太太怎么了?”
苏夫人本来还想问他皇帝具体跟他说了些什么,但又知道问的这么详细不妥。于是道:“没什么,我只是想着这、这也许是祖先庇佑。对了酒儿,你这些日子总是忙,可是将到年底了,你得闲到小祠堂去,给祖宗多上几炷香才好。”
李持酒不以为然,只管答应了。
苏夫人叹了口气,过了片刻才想起一件事,便说道:“对了,我怎么听说萧家收了江雪当干女儿,这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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