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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宪起初只单纯的敌视李衾, 那是因为还不知道世上有镇远侯这一号人。
后来李持酒出现的最初,萧宪自然也没好脸色对他。
只难得镇远侯对他跟对别人不一样, 竟是百般殷勤刻意示好。
更因为那次, 李衾擅自把东淑带去藏栀小居,镇远侯却“自告奋勇”的“见义勇为”, 让萧宪一度曾觉着镇远侯虽然不讨喜, 但比起李子宁来,仿佛……还好上那么一点儿。
毕竟当时萧宪还不知道李持酒的用心, 只把他当作一个“不相干”的路人罢了。
一直到李衾告诉他, 李持酒跟东淑或许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萧宪忽然有一种浓重的危机感。
萧大人后知后觉的发现,不管是李子宁还是镇远侯,两个人都是一般的大尾巴狼, 同样的对自己的妹子垂涎三尺, 不怀好意。
他说不出这两个人哪个更好, 但是讨嫌的缺点却是一大堆,而且最气人的是, 他比不出两个人谁更坏。
然而萧宪清楚的是,东淑的心里所喜欢的……毕竟还是李衾啊。
另外平心而论, 跟李持酒比起来, 李衾毕竟还算是知根知底,是正经儿有教养的世家公子。
但是镇远侯李持酒,就像是从什么野地里窜出来的奇绝之物,从头到脚都透着野性难驯。
萧宪心里权衡许久, 才稍微地偏向了李衾。
京城内的消息自然灵通,再加上有人故意散播这消息,年底之时,京城之中的达官贵宦家中多数知道了,李衾欲要再娶的续弦,竟是昔日镇远侯的夫人——长相跟昔日萧东淑很相似的那个女子。
一时之间,如同一滴油跌入了油锅,噼里啪啦,热闹非凡。
悠悠众口纷纭,有人说,当初原配身故后,李衾孤身不娶守了这几年,连公主下嫁都拒了,何其难得。如今事隔经年再度续弦,对方又跟萧东淑相似,可见是因为旧情难忘的缘故,也算是个深情之极的人了。
又有人说这不过是个借口,毕竟男人花心风流,表面虽看着深情,其实看见个极年轻貌美的,自然就心动了,却跟相不相似没什么要紧的。
这日英国公府内设宴,宴上不免有人说起此事。
其中有一位正是抚宁伯夫人,因当初给东淑面斥,她始终怀恨于心,听众人说起,便低声笑说:“想当初他们才回京,在兵马司张大人府上见过这位少奶奶,哪里想到竟是这么令人刮目相看的人物呢,跟镇远侯和离,进萧府当干女儿,如今又要嫁给李大人……啧啧,也算是个手段超群的绝世奇女子了。”
她的声音里含酸带恨的,又有点明显的鄙薄。
旁边的人笑道:“说的有理,比戏文还要曲折呢。难为这个人的命好,白白的得了萧府的靠山,又捡了个一品诰命夫人。”
“什么命好,”抚宁伯夫人小声说道:“不过是个替身,有什么可风光的,只是李尚书平白无故的自降身段,实在……”
正在此刻,却听身后有人道:“各位奶奶在说什么?”
大家回头,却见是个身着华服,容貌秀美的女子,却正是李府的姑娘李祈晴,今日她是跟着袁少奶奶跟方少奶奶来的,此刻正笑吟吟地看着众人。
抚宁伯夫人忙笑道:“原来是姑娘,怎么不在里头呢?”
李祈晴笑的端庄:“因才吃了两杯酒略有些头晕,想出去吹吹风。你们在说什么这么有趣儿?”
抚宁伯夫人哪里敢当着她的面说,便支吾道:“不过是些闲话罢了。姑娘身上若不妥,不如到里头客房歇息歇息。”
“多谢,不必了。”李祈晴笑了笑,“一会儿就好了,我不打扰你们说话了。”
抚宁伯夫人殷勤地站起来相送,见她出门才松了口气。
等到宴席终了,李家的人乘车往回,方少奶奶一人一辆车并丫鬟,李祈晴却跟袁少奶奶同车。
车行缓缓,袁少奶奶笑问:“你是怎么了,席上出去了一趟,回来脸就是黑的,是谁得罪了你吗?”
李祈晴早憋不住了,当下道:“方才在府内席上,又听见抚宁伯夫人嚼舌咱们府内的事情,嫂子,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哥哥向来那么冷静的人,怎么这次居然这么唐突冒失,不顾前后的要娶那个人呢?”
袁少奶奶道:“你问我,我又怎么知道?兴许是缘分吧。”
“什么缘分,”李祈晴皱着眉,有些愤愤的:“与其娶这样的人,倒是不如让三哥仍旧不娶呢。本来老太太催着他续弦,是因为他年纪越发大了,要为子嗣着想,可是偏偏那个江雪之所以跟镇远侯和离,就是因为不能生养,娶这样一个人做什么?难道就看她那张脸?什么时候三哥也变得这样以貌取人了。就算是脸相似,又不是真的三嫂子,唉!叫我说什么好啊。”
袁少奶奶摇头苦笑道:“你大哥也为了这件事很着急呢,已经跟他吵过几回了,可是他都不听,也是没有法子。”
李祈晴叹道:“真是咄咄怪事,素来三哥是最讲究贤孝的,家里头老太太的话,或者大哥的话,他都听,可在这件事上,竟跟造了反一样!谁的话也不肯听了。”
袁少奶奶含笑低头不语。
李祈晴又唉声叹气道:“外头指不定多少人笑破了肚皮呢,放着好好的金枝玉叶的公主不要,偏要一个没根没底的残……”
她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性子又不似燕语公主一样刁蛮,故而竟没说出口就停下来了。
袁少奶奶却明白了,因笑说:“这些话你可忍着些,更千万别嚷出来给你三爷知道。”
李祈晴平复了一下心绪,低声说道:“自打三嫂子出事后,我心里也是很疼惜三哥的,恨不得他再找个如意的人,但是这个人也太不堪了,非但配不上他,还把咱们府弄成了别人口中的笑柄。”
袁少奶奶听到这里便劝说:“也不至于太糟糕,毕竟那位江夫人已经在萧府里给认作了干女儿,这身份上勉强还可以过得去。”
说到这件李祈晴又忍不住:“萧府也是怪的很,我听浣溪说,他们那一房也是百思不解呢,认干女儿那件事,是萧三爷一力主张的……我真的是无话可说,难道萧三爷跟我三哥,都是因为她那张脸吗,我真是气得很。”
“行了消消气儿。”袁少奶奶抬手给她抚了抚胸,笑道:“白气坏了可不值当了。”
正过朱雀街的时候,车子却放慢下来,往路边靠了靠。
李祈晴不知如何,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眼,却瞧见有几个内宫太监打扮的,骑着马在前,中间有一辆马车呼啸而过,看这架势,竟像是宫中的人。
“这是怎么了?是什么人?”李祈晴诧异。
袁少奶奶派人去打听,将回府的时候才有人回来报说:“那是宫内的公主殿下,看样子像是往萧大人的别院去了。”
李祈晴听了个正着,双眼微睁道:“公主去找江雪了?”
袁少奶奶皱皱眉,继而说道:“公主殿下的脾气若是按捺不住,也是有的,只怕她才知道呢……要不然早就冲动起来。”
李祈晴点了点头,道:“大嫂子,你说公主这一去,会怎么样?”
她说了这句冷笑道:“说句僭越的话,若我是公主,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到底是哪里才输给了那个江雪呢?以公主这性子,这一去只怕不会善了。”
袁少奶奶一笑道:“罢了,不要只管说别人的事,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李祈晴随着她往内而行,进门前又回头往后看了一眼,此刻竟有些巴不得自己也在别院,可以亲眼看看热闹。
萧府别院,几个内侍下了马儿,门口的侍卫见是这样阵仗,不知如何,却忙先拦住:“是什么人?”
太监冲上前喝道:“糊涂!公主殿下驾到!还不闪开?”
这会儿燕语公主正从车轿内走了下来,众侍卫面面相觑,急忙跪地相迎。
燕语公主扫了一眼头顶的匾额,冷笑道:“我今日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说着便一甩披风,快步入内而去。
侍卫们见公主来势不善,忙道:“快去通知大人!”
谁知那些留下来的太监早察觉了,便拦住道:“各位不要妄动,殿下的吩咐,今日行事,谁也不能打扰的,姑且忍一忍吧?”
若是换了别的人,侍卫们自然可以不听他的,可如今的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若是不听,等同抗命,一旦妄为恐怕还会连累萧宪,自然不能造次。
大家面露苦色,心里只祈祷千万别闹出事来。
这会儿燕语公主快步入内,里头的人还不知怎么回事呢,她已经进了二门。
因是头一次来不知道路,又见一个丫鬟经过,便命人揪着让她带路。
那丫鬟不知所措,只好战战兢兢的领着进了里间。
今日江明值跟赵呈旌因不上学,都在府里头闹着玩,其中赵呈旌倒是认识燕语公主的,见她忽然驾到,瞪大眼睛惊呆了。
燕语瞥了两人一眼,也不理会,只管进门。
江明值见势不妙,才要跟上,却给赵呈旌拉住。
小家伙对明值使了个眼色,就拽着他往后而去。
里间东淑还一无所知,正在里头举着一个兽口衔环的镂空玉熏炉打量成色,甘棠跟彩胜两个却在桌边上自做针线。
甘棠抬头忽然看见门帘子后有人进来,还以为是赵呈旌跟江明值呢。
谁知定睛一看,竟是个陌生的女子,便放下针线疑惑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忽然……”
甘棠虽然不认识燕语公主,可东淑跟彩胜却是知道的。
彩胜一看见公主,脸色早变了,忙回头看向东淑。
这会儿燕语公主身后紧跟着的小宫女儿早扬声道:“公主驾到,还不快恭迎?”
甘棠惊呆了,却不敢相信,所以竟呆呆的没有动。
此刻东淑缓缓地将手中的熏炉放下,走前几步屈膝行礼,温声道:“不知公主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甘棠见状才信了,慌得跪在地上,彩胜也跟着一起行礼。
燕语在第一眼看到东淑的时候,看是这样的月容花貌,俨然萧东淑再世,也吃惊不小。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此刻环顾一眼室内,冷笑道:“真是个好地方,素日里只听说萧大人的别院清雅尊贵,一直没机会过来瞧瞧,却想不到竟给闲人占了,也是糟蹋了地方。”
东淑看见燕语到了,就知道她的来意,又很知道这公主性情刁蛮,何况她身份高,自然不能同她当面顶撞。
当下只做没听出来的,仍是温声细语的道:“殿下说的是,殿下还请坐了说话。”说了这句,便对彩胜道:“还不看茶去?”
燕语见她神色如常,还言笑晏晏应对自若,正觉意外,又觉着彩胜眼熟,不免多看了几眼,忽然认出来:“你是不是当初跟着萧东淑的那个丫头?”
彩胜忙低头道:“回殿下,正是。”
燕语吃惊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彩胜说道:“当初我们少奶奶出了事,我就在这别院里,后来江少奶奶到了,我们三爷就叫我跟着伺候着呢。”
燕语听了这句,心头的火苗又摇了摇:“好啊,萧尚书一世英名,只怕要毁于一旦了,因为脸相似,就以假乱真起来了吗?自个儿妹子的丫头也送了人!”
彩胜不敢应声。
燕语回头看着东淑,怒道:“你倒果然是很像,上次你进宫我没机会看见,事后听母后说起,我还不信。如今看来,竟的确很有资本去迷惑萧尚书跟李大人,哼……只不知道你这张脸若不在了,还能不能得逞。”
东淑知道她是为找茬来的,不管自己怎么说怎么做,只怕都会戳着公主的眼睛。
又听她冷冷地说了最后一句,心头一凛!
刚刚东淑自然看的清楚,除了燕语公主外,此刻门口还站着有四个膀大腰圆内宫嬷嬷,四个宫女,门外只怕还有若干太监。
这些宫内得力之人都在,倘若一言不合的话,方才燕语公主的那句“威胁”,只怕就不是单纯威胁了。
东淑隐隐觉着脸疼。
燕语见她沉默,便眯起眼睛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东淑才道:“公主这几句话,实在叫我无话可说。”
“你是觉着本宫说的不对?”燕语喝问。
东淑道:“不管是萧大人还是李大人,都是睿智聪明的人物,我算什么,何德何能去迷惑他们……只是萧大人大概是太疼妹子了,加上我先前无意中帮了萧大人一个忙,所以他才肯格外照拂我。”
“什么忙?”燕语不由问道。
东淑道:“此事说来话长,若公主想听,我自然不敢隐瞒。”
燕语本是想来给她一个下马威,好好教训教训的,听了这几句未免好奇,当下便追问。
东淑才把那古铜镜的事情慢慢地说了一遍,燕语听了道:“哦!我本来听说过这件事,萧尚书曾经到处炫耀他那对镜子,原来……”
她感慨了一句,忽然回过神来,便忙又变了脸色,道:“我今儿来可不是听故事的!就算萧尚书是为了此事格外照料,那李大人呢?他又是为了什么要娶你?”
东淑叹息。
其实,先前李衾把彩胜送来后,萧宪就有些明白他的心意了。
两人碰头的时候,萧宪便问他:“你为什么把那丫头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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