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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淑知道李持酒性子恶劣, 急忙闪避, 仓促中抬手打向他身上。
李持酒给她捶了两下,一点儿也不觉着疼,反而更加喜欢。
他握住东淑的手, 竟道:“姐姐别用力, 我不疼,只别伤着你的手。”
东淑的脸腾地红了:“镇远侯!”待要大怒起来, 这个人又是没脸没皮的,对他来说无关痛痒。
何况叫嚷出来招了外头的人来, 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当下只得压下恼恨之情, 警惕地看着他:“你不要乱来, 不然我、我就真生气了。”
她本来是给逼得没有办法了,又想不出别的威胁的话来, 就勉强先说了这句,并没有指望李持酒就受这种听着就“轻飘飘”的威胁。
毕竟以李持酒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无羁性情,又怎会在意她生气不生气的。
谁知东淑说完之后, 李持酒目光闪烁, 终于道:“你别恼,我没想就冒犯你, 只是我见了你心里高兴的受不了了……”
东淑很意外,呆看了他片刻忙道:“那你先松手。”
李持酒却有点不愿放开她的手,但虽不愿,到底也没有违抗,就慢慢松开了。
东淑忙把手垂下:“你是怎么进来的?”
李持酒道:“萧府今天忙的很, 人来人往的,查的不怎么严密,我见人不注意就从角门进来的。”
东淑听他老老实实的回答,心中更是诧异,便道:“你是什么时候回京的?”
李持酒道:“昨儿晚上回的。”
东淑道:“之前听说你出了事……怎么又跑回来了呢?”
李持酒道:“我只是带兵去追狄人罢了,他们传的不像样我也不知道,后来我回北关的路上,得到消息说我娘病了,我就回来了。”
东淑正色教训道:“既然你是为了孝道回来的,又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若是闹出事来,又要波及侯府了?太太的情形不大好,你不认真守着她,却又干这种没规矩的事!”
李持酒听她训斥自己,竟一句句认真听着,听她说完后才嘀咕:“谁叫你这么快就要嫁给李衾呢。”
“住口,”东淑皱眉道:“我早跟你说过了,我不是、不是江雪,你既然猜到我是谁,就该知道……我本是李家的人。”
听了这句,李持酒眼神一变,即刻反驳:“不!你不是!”
此刻外头细微的脚步声响起,很快到了门口,东淑来不及跟李持酒辩解,就道:“你快走!不能让人瞧见你在这里。”
李持酒直直地看着她,道:“你是怕给人看见了,你嫁不成李尚书了吗?”
东淑留心听着外头的声响,心弦绷紧非常,闻言脑中一乱,脱口呵斥道:“不管我嫁不嫁不得成,我都是李衾的夫人。”
她说了这句心头又是一紧,生怕对李持酒而言这句适得其反。
李持酒的脸上透出明显的难过之色,只管看着她,眼中竟似是有很复杂的万语千言。
东淑猜不透他心里想什么,却毫无办法,只得推他道:“听见了没有,你还不走,是要逼死我吗?”
李持酒听到这句,脸色一变:“我当然不会。”
东淑顺势又道:“那就走!别叫人看见你在这里!”
这会儿门外有声音传来,像是甘棠的声音,东淑瞪向门口,正在不知如何是好,果然门口人影一晃,是甘棠带了两个小丫头进来,身后还有两个嬷嬷。
东淑几乎晕过去,然而定神再看,却见眼前已经没了李持酒的影子,她呆了呆,忙转头四看,屋内也并无他的身影。
他竟在瞬间消失无踪。
此刻甘棠也看了过来,顿时惊呼了声:“姑娘……”
东淑脸色煞白,不知她发现了什么。
甘棠却跑过来道:“你怎么把红盖头揭下来了?”
东淑一愣,随着她目光低头,却见那块给李持酒扯下的红帕子正放在她的膝上……
甘棠忙拿了起来,抖开要给东淑盖上。
东淑心神不宁,抬手制止了她:“三爷到底回来了没有?”
甘棠道:“才太太那边派了人来说,三爷在部里一时给件事情绊住了,已经叫人去催了。”
东淑道:“可问了是什么事?”
甘棠摇头。
东淑捏着那块红盖头,心里突突地跳,竟是不安。
别人不知道,东淑是清楚的,以萧宪的性子,今儿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是得在东淑身边的。
如今居然说是给事情绊住,东淑本能地觉着这其中有什么不对。
此刻那些嬷嬷们上前打量东淑的妆容衣着,幸而之前李持酒过来并未尽情胡闹,还过得去。
嬷嬷们给东淑略微整理了一番,又说了几句吉利话,东淑便先将她们打发出去。
她惦记着萧宪,只是她今儿偏又是个不能四处走动的人,便避开人对甘棠吩咐道:“你出去找之前三爷派来跟着我的那两个人,叫他们去打听。”
甘棠略一迟疑:“姑娘,兴许三爷真有事……不用过于担心。”
“你去就是了。”东淑不等她说完便催道。
甘棠去后,东淑看着眼前的红盖头,正有些发愣,就听见身侧有人道:“姐姐是在担心萧大人啊?”
东淑一惊,可又像是意料之中,早知道李持酒不会这么轻易就走。
她转头,果然见李持酒从拨步床的旁边探出头来,似怕她恼,还特意露出讨好般的笑。
东淑看着他的笑脸,又扫了眼门口:“你为什么叫我姐姐?”
李持酒大胆走出来,道:“你不是比我大吗?”
江雪明明比李持酒要小上一两岁,如今他居然这么坦坦然地叫“姐姐”,自然是认定她是萧东淑了。
既然认定了,干什么还这么死缠烂打的,想到当初还没和离之前在萧府他那一番令人记忆深刻的告白……又想起方才他说什么“比李衾还早”,东淑忍不住竟有些心心惊肉跳。
她喉头有些干涩,不能出声。李持酒见她并无恼意,他的耳目又出色,早听出外头的人并无动静,就大胆靠近她旁边。
李持酒来到床边,嘴角一挑,竟在东淑身边坐了下来。
东淑转头看他:“你干什么?”
李持酒道:“没干什么呀,我就是坐坐。”虽然是一脸的若无其事,眼底却流露出几许窃喜。
东淑瞥了他一会儿,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萧宪那里又不知怎么样,倒是没工夫跟他说些难以揣测的私情。
当下问:“你还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
“你真的要嫁给李尚书?不要好不好。”李持酒悄悄地抓住喜帕的一角,却并不用力,因另一侧正在东淑的手里,这样看来,倒像是两个新人扯着红色喜缎似的。
“别说胡话。”东淑听他又提这个,不悦。
李持酒这才低头:“他有什么好,都护不了你……”
“镇远侯!”东淑不想听李持酒说及李衾的不好,“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娶你啊,我说过了。”李持酒回答,眼神竟极为认真的。
东淑窒息:“休要胡说,我也不想听这个。”
李持酒道:“你不信,哼……要不是顾忌会伤着你……我早抢了人走了,何必这样。”
从他出现到现在,多半都是小羊羔的乖样,此刻才露出一点獠牙。
东淑忍不住道:“侯爷不是喜欢江雪吗?怎么这会儿又移情了?不过也是,你的性子处处留情处处风流,朝秦暮楚也不奇怪,可是你找错了人,我不是侯爷喜欢的那些轻狂人,我也不喜欢轻狂如你似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铁了心跟你和离了。现在既然一刀两断,大家彼此干脆一些不好吗?”
她本不想在今儿提着些的,又实在忍无可忍。
李持酒听她说完,揉着手掌那厚密柔滑的喜帕缎子:“谁说我喜欢江雪了?我跟你说的?”
“那天晚上……”东淑打住,只道:“你自己说过的你都忘了?”
李持酒歪头看她:“那天晚上?”他眉峰一动:“哦,你是说那次……”
然后他像是了悟似的笑了起来:“姐姐,你明明是很聪明的人,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
莫名的,东淑给他这语气神情弄的有些脸热,不得不板着脸道:“你说什么!”
李持酒道:“那些话我当时、我当时不是跟江雪说的。”
东淑疑惑:“什么?可你明明……”
李持酒默默道:“你怎么不懂?我喜欢的是你啊,从始至终我喜欢的都是萧家的姐姐,就是现在的你啊。”
东淑觉着自己即将给这句话活活噎死。
李持酒对上她震惊的眸子,继续说道:“的确,我那时候已经有些怀疑了,毕竟你的性子跟先前江雪的性子相差太多,但我、但我不大相信,我只以为是自己多心的缘故,又加上给你用的激将法,才答应和离。若认定了是你,我是绝不会放手的。”
东淑脑中一团乱,突然想起萧宪曾经问过自己,以前在萧府没出阁的时候是否跟镇远侯见过面。
她皱紧眉头:“你少胡说,我从没见过你,你为何喜欢、喜……”她到底说不出这句。
李持酒笑吟吟地:“我就知道你不记得我了,不过没关系,我一直都记得你,——我们见过的,萧姐姐。”
他的声音竟透着继续莫名的缱绻温柔,东淑恼羞成怒:“不许这么叫我!”
她想问李持酒自己何时见过他,但是今儿是她到李府的日子,怎么竟跟这人在这里聊起天来了。
且冒着随时都会被人发现的危险。
东淑深深呼吸:“我先前叫你走,你只是不听,你难道想一直都在这儿?”
李持酒微微倾身过来,哄劝似的:“我不想离开你,也不想你嫁给李尚书。不要嫁了好不好?”
“闭嘴,离我远点儿,”东淑往后扬首,“以为你出去一趟必有长进,怎么也还是这样不管别人死活,随口就说孩子气般的话,这门亲事是光明正大,早就定好的,岂是儿戏。”
李持酒道:“你只要跟我说一声,我自然有法子把你带走。”
东淑简直震惊的无以复加,偏偏李持酒的眼神还异常的认真。
她知道自己又重蹈覆辙了,竟试图跟他讲理。
于是深吸一口气:“镇远侯,我问你,你想害我吗?”
“当然不是!”李持酒摇头。
东淑淡淡道:“你若不想害我,就悄无声息立刻离开,嫁给……嫁给子宁是我乐意的,何况他本就是我夫君,他先前对我呵护备至,以后……我们也会、也会举案齐眉。我跟你本就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若不想害我,就答应我不要惹事,也别再妄想。”
李持酒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眼睛:“你、你就这么喜欢他?”
东淑道:“是。”
在她回答的瞬间,李持酒的瞳孔明显的收缩:“那你、从没喜欢过我吗?”低低的问了这句,他又道:“真的……哪怕是那么一会儿?”
东淑屏息,心中蓦地掠过某个在侯府的片段,但……
“没有。”她冷静而肯定的回答。
李持酒的手在瞬间握紧了那块喜帕,以至于竟把它从东淑的手中拉了过去。
然后他耷拉着头,喃喃道:“哦……其实这没什么稀奇,我早就知道的。”
东淑的长睫一抖。
然后她道:“那你可以走了。”
李持酒的嘴角扯了扯,似乎还想说话。
就在这时候,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少奶奶在里面?”
东淑见李持酒呆呆地并没有要动的意思,心头慌张,扬声道:“是谁?不要进来。”
门外的人果然停下了,道:“回少奶奶,吉时将到了,太太来看望少奶奶,快进门了。”
东淑听张夫人要来,忙看向李持酒,压低嗓子说道:“你还不走?或者你想逼我死,那你就只管任性妄为。”
李持酒如梦初醒。
“你不知道……”他的眼神闪烁,终于道:“我、我只想你好好的。”
他说了这句,忽然抬手在她后颈上一握,不由分说靠过来,在她有所反应之前,已经吻住了她的唇。
他觉着所吮所靠所碰的是救命药,他心里觉着苦,嘴上却是甜的。
这个吻极为仓促突然,在东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一松,同时人霍然起身。
一阵冷风自东淑身侧掠过,等她睁开眼睛定睛看时,身边儿已经空空如也。
只有那块喜帕给掀翻落在地上,落寞地不动。
东淑静静地看了半晌,躬身将那帕子捡了起来,却突然发现其中的一角竟撕裂开来了,像是给什么极大的外力捶落碾碎了的。
刚才,是李持酒攥过这帕子的。
幸而他已经走了,虽然从来都忌惮他,可出人意料的是,他居然也还肯听自己的话,并没有就像是以前在侯府时候,那样不管不顾的就犯浑。
至少没有闹出大事来。
东淑恍惚定神之时,张夫人在丫鬟陪同下走了进来。
张夫人来到东淑跟前儿,细细打量,见她没戴盖头,眼圈微红,唇妆仿佛有些花,便错会了意。
“怎么了?今儿是你的大好日子,怎么是这幅模样?”张夫人温柔地握住东淑的手。
“刚刚觉着热,所以才……并没有别的,”东淑仓促一笑:“太太怎么亲自来了?”
张夫人笑了笑,道:“因为不用大操大办的,今儿也没什么要紧客人要应酬,多半都是自家人,其他的都是事先都安排好的,所以并不很忙。过来看看你。”
东淑道:“又叫太太操心劳神了。”
张夫人虽没有明说,但是东淑知道,张夫人把当初东淑的那些嫁妆里又分了一半儿出来给她,且今日所用的车轿,轿马之类也都是一应上好的,张夫人又不知道面前的人是亲女儿,这般行事,足见盛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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