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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帝镇中,一片静寂。拓跋家集体陷入沉默, 拓跋珪本以为自己还有余力责骂这些不肖子孙, 结果事情真的发生了, 他是对的,他却无心炫耀自己的正确, 六镇起义已经让他难过不已。人世间最难过的,莫过于有能力去解决这些事,偏偏被人按在原地, 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
萧道成本来以为自己能有空嘲笑他们, 但萧综的事情悬而未决,他不知道该哭该笑。萧宝卷可不想那么多, 就笑眯眯的等着。
其他人正在闷头写歌, 已经能出去, 还没回来的几个人正在往回赶——阎君们在短暂的和平之间没偷懒, 还加了个班,都给审出来了。
过审的人可以出去溜达, 也有十几个人。
虽然他们都有即兴创作的文学水准, 但魏乐(拓跋家的)和梁乐(江南小调)不同, 他们熟悉的楚乐(整个汉朝都爱听)和燕乐(慕容家的)又不同, 先选定了用那种风格的音乐, 还得折算进自己的立场,这不是一次普通的嘲讽,是连着对拓跋珪好倒霉的喜悦和对去母留子就是应该取消的, 这互相矛盾的双重嘲讽。
“我不想写,挺无聊了……我有些同情元诩。生母如此,他又能如何?弑母吗?”
“对。”
“唉?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弑父还可以,怎么能弑母呢?”
“就是!”
“弑父也是为了弑君,要不然好好的谁能对亲人动手?”
“你是不是有病?你爹给你皇位,你娘给你什么?”
“禽兽!滚出去!我不与你为伍!”
说话这个人就被一群人连踢带踹的弄出了屋子,他愤愤不平的回去了。
现在魏国皇帝们分为两部分,反去母留子派的人遭到了强烈炮轰,就好像现在国家动荡的原因是元恪一样。
元恪心里委屈,当年胡承华忠心又单纯,才貌双全的一个小姑娘,姑母又是自己很信任的老尼姑。当初后宫中的嫔妃,都求神拜佛的不想生孩子,甚至还有怀孕之后自己给自己堕胎的,只有胡充华不惜一死:“是我擅自更改祖制。谁又能未卜先知?当初后妃们都劝她堕胎,她不惜一死也要为我生儿子……谁能料到后面这些事?元叉是胡氏的妹夫,因为争权杀害元怿,致使胡氏为情所困……”
元宏:为情所困?我这儿子,真是心怀宽广。。。其实说的也没错,真就是为情所困,这要是别人家的事他都要笑出声了。
拓跋珪认为他既然继承了自己打下的国家,就应该继承自己的政策。元叉或许有谋逆篡位的心,那又如何,那是我精明强干的五世孙,就算继位了一样是我的骨血。
要说起这件事,拓跋焘就开始冷笑:“这就是你们谄佛的报应!耗费巨资修造龙门石窟,把这些钱用在治军上,早已灭了梁国,若用在安抚百姓上,何愁天下不安宁?”
元诩老老实实的跪在旁边,不敢吭声,却魂游天外。自从他死下来之后,满心想着自己的宠妃潘氏和她刚出生的小女儿,他到这里才忽然明白太后为什么要谎称那唯一的小女儿是个男孩。太后说的是人心不安,宗室都跃跃欲试,皇帝有了储君就能让四方归心,生出来的虽然是个女孩子,就说是男孩,其他人就都安稳了。这话说的非常对,他就照做了,宣告天下自己终于有了一个长子,大赦天下。
不到一个月,我就死了,看来太后是早就准备,我若是无子,她不好立别人家的儿子为帝却继续大权在握,现在好了…先找好接班人再杀我…我以为她只是诛杀我身边亲信大臣,不想让我专权。不知道这小女婴皇帝又要如何,潘外怜会不会被杀?会有谁替我报仇呢?接下来国家动荡,又该如何?
几人还在愤怒的指责元诩,元叉软禁了胡太后却是忠实可靠,他就该趁此机会把胡氏送来陪葬,自己好好当皇帝,怎么能被妇人左右!
冯太后听的脸上微微变色,既庆幸自己没生孩子,又觉得很是憋闷,似自己这样的品貌才干,全靠没生孩子才得以苟延残喘数十年,真是可恨。
元宏忽然开口:“祖宗们,且住。听我一言。”
他也是支持取消去母留子的人,这次没挨骂,全凭生前的功勋卓著。
元宏说:“他若杀了胡氏,自是高英做太后,临朝称制,高英其人如何你我都见过,刻薄嫉妒,治理后宫十分严苛,杀了于氏和其子。”
于皇后在旁边抽泣起来:“是啊,高氏的行径或许比胡氏更过分。为了当皇后,能杀皇后,杀皇长子……”
好像是这样,一时间所有人又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似乎除了皇帝本人的技术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能帮助一个国家的长治久安。
那边正在进行歌曲创作歌曲的皇帝们忽然发现窗口扔进来一个东西。
定睛一看……嘭!!!
刚刚被踹走的那人竟然拿了两枚爆竹点燃了扔进来!!
小屋子里爆了两声爆竹,炸的人耳朵嗡嗡作响,眼前有些发花,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还没等缓过神来,已经下意识的拔出刀剑,抓起弓箭,追了出去。
虽有些歪歪斜斜,对方已经跑到五十步外,怎奈以他们的技术都能一边狂奔一边射箭,还能轻易命中目标。几支箭拖慢了扔爆竹的皇帝的奔跑速度,追上去的人飞快把他砍翻在地。这次也不用写诗嘲讽别人了,各家拿几枚爆竹,挖了一个大坑,把人双手反绑扔在坑里,点燃爆竹扔进去。
元诩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出来看了看,听完了始末缘由:“……”
回去禀报给祖宗们。
祖宗们:“……”内讧真好。
飘飘落下的祭品打破了这份尴尬的沉默,拿着祭文一看……立了太子为帝?“还是胡氏执政。没什么区别。”
元诩看祖宗们好像还不知道那是个女孩子,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当初太后做主,做戏做全套,祭告祖宗时说的也是皇帝终于有了一个长子,也没和祖宗说实话。算了算了,到现在还没挨打全靠祖父和父亲替自己挡着祖宗们的怒火,而且这事儿也确实不怪我。
……
花木兰被当地城隍进水先得月的抢走了,对此,嬴政没有什么反应。
嬴阎君那么忙,这些年没想起来过这个人,常常想的是墨子和贾思勰,今日见了面看了看,到不觉得彪悍凶恶,样貌普通却难掩一团尚武之气。
阎君们:“去领校尉的俸禄。”
“给她拿一筐水果,我喜欢她。”水果不是普通的水果,是阎君后花园里的。
花木兰觉得怪怪的,幸好这位阎君的语气完全听不出别的用意。道谢之后出去了。
已经有人在不远处探头探脑,见一个戎装女人走出来,那穿了箭袖袍的女人也走上前:“你是花木兰将军么?”
花木兰一抱拳:“正是在下。”
来者正是毛皇后,郭圣通和夏侯徽现在都去服役了,夏侯徽和她成婚多年,早就把最大的心愿告诉了她。毛皇后虽然不明白爱人为什么要不断挤兑老师,还是乐于做这件事,捧着一柄宝剑与十枚金币:“我的老师久慕花将军大名,今日有公务在身不便前来,派我来送一些东西,以表仰慕之情。”
花木兰脸都红了:“愧不敢当。”
“宝剑赠英雄,花将军不敢当,又有……几人当得起呢?”毛皇后本来想说有谁当得起,被路过的人吓的舌头一转换了口风。
项羽刚好路过这里,看到有个身着戎装满面沧桑的女人红着脸,对面有个美人捧着剑,还当是表白呢,心中暗暗的想:挺好挺好。哎呀,真是令人同情,世上的男人大多不可靠。
花木兰的确喜欢这把宝剑,抓起宝剑:“金币不必了。不知尊师贵姓高名,将来我好当面致谢。”
毛皇后笑道:“家师姓郭,将来自有相见之时。”说罢,笑着跑开了。
度支部门也代管官吏的花名册,他们有一种特殊的纸,由匠作监用特殊的工艺制成,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仿照这种纸。一式两份,写了姓名籍贯和冥诞的日子、出仕侍奉阎君的日子,她留在身边作凭证。
“人间的俸禄一开始是田地,后来是禄米,当前齐魏两国给付的是帛。阴间则是禄米,钱,成套的衣服、布帛和武器。”主管这些事的官员说:“校尉初次当值可以直接领一年的俸禄,自己选要什么。”
花木兰刚开始有点没听懂,看了看墙上的表格,倒觉得很好。
三万钱的俸禄,可以直接要钱,也可以要等价的其他东西。
如果这里的衣服结实暖和,粮食里没掺沙子,武器也是精工细作的,那这可不错,很划算。
回去时真是满载而归,谢道韫抱着一瓶荷花蜜,花木兰扛了两个柚子、八包蜜饯点心、一包袱的衣服鞋袜和钱、挑着一担禄米、一罐香椿酱、两颗酱萝卜、一罐炮姜、四个榨菜疙瘩。佩戴着宝剑,登船去往鬼门。地府的香椿酱味道极佳,产量也非常大,一棵树可以不停的掐嫩尖儿。至于买咸菜,当然是当兵时养成的习惯,有就比没有好。
回到人间之后亲自参加了自己的葬礼,有些难过,回去操练鬼卒。
“四个训练有素的鬼卒,打不过一个刚死的女鬼。”花木兰拍拍胸脯:“这可不行!”
鬼卒们哀鸿遍野:“谁打不过女鬼了?”
“那是普通的女鬼吗?”
“当年全地府都打不过项羽呢!”
花木兰沉吟了一会,觉得自己初来乍到,地府的情况和人间有很大不同,或许他们当初只是因为敬仰我,故而手下留情?“你们分成平日的小组,来与我交战。”
正常情况下,三人或四人组成的战阵在面对等数敌人进攻时是无敌的,而现在进攻的只有她一个。
可是没想到,他们还是不行。根本谈不上训练有素,甚至都不能发起有效进攻,他们的技能除了丢铁索套人和用弓箭去射伤之外,竟然没有别的方式。
谢道韫本来平静的坐在蹴鞠场外看着她检阅士兵,看到现在终于看不下去了,掩面叹息,写了首诗:(翻译:一群笨蛋闹哄哄,成天到晚不训练。今天突然被考核,好似兔子炸了窝。红着眼睛竖耳朵,茫然无措装可爱。一场动乱在眼前,兔子只能被人杀。)
和花木兰同样参军的妇女也有一些,死后大部分都去做鬼卒,小部分跑去当了狱卒。
如今萧衍的追封的皇后郗徽,也在吕雉那里做法曹,和其他人一起给罪鬼排列成表,等到几十年几百年后记得捞上来。还有就是把每天该捞的鬼写上名姓籍贯,递给狱卒,让狱卒去捞去。
郗徽善写隶书,好读史传,做这些事不难,还有大批皇后级别的祭品,萧衍虽然自己俭朴的不得了,祭祀时却很虔诚。但出来工作纯是为了逃避劳役,她虽然善于女红却不想给别人做衣服穿。每天咬牙切齿的想着自己死后,那萧衍当了皇帝,他得有多少女人?想着想着就觉得很气,气的要炸。
捧着账册站在湖边,看鬼卒拿了长柄鱼抄子,把抄子探入水中,开始神叨叨的念念有词,叨叨着姓名籍贯和时间,过一会就有两条泥鳅鱼进了抄子中。
大地狱中羁押的人上百万,可不是靠鬼差去挨个翻找,有特殊的法器,念叨着账册上记录了一串比较有标志性的信息就能把人捞出来。
【汉献帝十八年死、建康城、王五】有这三个就够了,或许汉献帝十八年,在建康城死了两个王五,但俩人未必都能下地狱,就算下了也未必在同一个地狱中。只要如是念念叨叨,就能把魂魄召唤到抄子里。万一有两个,再重新分辨究竟谁是谁。
又过了一会,狱卒问:“大姐,还有谁啊?今天该捞的都捞完了吗?”
“我说了三遍,还差刘镜,李木,齿事继三个人还没找到。”
幽魂未必都在荷花池中,那回廊下能跳动处出声的水缸中也有很多幽魂。费了一番波折,最后抓住了。
这七个幽魂需要送到往生池去。
拿水桶装着,盖上盖子,出门前最后一次上账,鬼卒把这一桶灵魂拎到往生池边。
各个地狱都有人拎着桶、抬着篮子下了船,到往生池外送来最新出狱的鬼魂。这些人每天都来,无一日中断。
寒冰地狱的一支小队来送东西,扁担两边有箩筐,箩筐都堆满了有扭曲黑影的冰块,卸到最后一担的时候不一样,上面盖着布。
镇守往生池的士卒们默不作声的围了过来。
打开布,前面是一桶红豆绿豆的冰糕,后面则满满的冻梨、冻柿子、冻豆腐。“三文钱一个。”
瞬间销售一空。
下一波是烈火地狱送来的烤成黑炭的灵魂和真的烤焦的芋头、栗子。
深坑地狱比较惨,捞罪鬼不好捞,还没有什么创收的项目,只好敷衍自己说清贫度日也很好。
根据阎君的新政,魂魄在地狱中受过了应有的惩罚之后,如果没有疯,也没有在无尽的折磨中丧失理智,那就可以融入地府过正常鬼的生活。所以这些刚捞出来的魂魄需要搁在真正的水池里放一会,如果能逐渐变成人形,那就说明还有理智,可以送到城里放了,剩下的那些就扔进往生池中,自然而然的投胎到人间。
……
阎君们传递着一个未满周岁的小女婴,襁褓是五彩丝帛,精心缝制,小婴孩穿着一个红肚兜,五官端正,眉目柔和,漂亮的像是画上的小孩。
“真可爱。”
“就是有点倒霉。”
“当了一天皇帝,继位当天被废,这算是个皇帝还是不算?”
“若直接送她去投胎,她还不愿意。”
嬴政也看着这个小婴孩,心中有些感慨:“皇帝这位置已是不值一提。”傻子当过,小婴儿也当过,你们把皇帝这两个字看的这样轻,真是活该亡国。
“小姑娘,你想怎么样呀?你想找爹爹娘娘吗?”
慈幼院里抚育的都是那些有执念不愿意去投胎、又找不到父母的婴孩,那些没有执念或是愿意离开的婴孩都早早的去投胎了。
这女婴虽然是皇帝的独生女,曾经做过太子,当过半日的皇帝,实际上不能摆脱形骸的拘束——她流了一大片口水,弄湿了阎君的桌子,还吐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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